子彈擦着盧米娜安肩膀飛出去。
四處塵土飛揚,打散的混凝土塊從頭頂“劈裡啪啦”地落下來,揚起一團嗆人濃煙。
空氣中彌漫着複雜的硝煙味道,辛辣,焦臭,像一灘粘稠泥沼,拖着戰場上的所有人不斷下沉。
“對面有多少人?” 阿拉貝拉端着加裝紅外瞄準的機槍,隔着一扇破到不行的窗戶,壓低嗓音問道。
盧米娜安背靠布滿彈孔的牆壁,雙手握緊步槍,槍管滾燙,熱氣撲面而來。
“西面和東面都有人,兩名哨兵從西南面過來了。大概還有幾分鐘。”
“好。我來拖着這兩個人。你去頂樓占視野!”
阿拉貝拉重新将槍上膛,轉頭看了眼樓梯口細碎的地闆瓷磚,毫不猶豫地命令道。
盧米娜安皺眉,偏頭瞥了眼窗外黑漆漆的夜色:“對面樓有狙擊手在盯着我們!我們不能動!”
阿拉貝拉愣了一下,昏暗夜色中,一抹亮光從她眼底一閃而過。
“你配合我。”
盧米娜安心領神會地點點頭,挪動身體靠向樓梯口一側的牆壁。
那裡是個視野死角。
樓梯邊有一扇窗口,穿過那扇窗戶才能走到上一層。
對面樓裡的狙擊手正死死盯着她們。
阿拉貝拉的精神體是隻小貓大小的渡鴉。
渡鴉靜靜立在她的肩頭,漆黑眼珠在彌漫硝煙中如黑寶石般閃亮。
兩人在黑暗中屏氣凝神,遠方不斷傳來激烈交戰的槍炮聲。她們身邊卻靜得可怕。
新兵第一次實戰演練已經進行到一半。
她所在的十人隊伍近乎全滅。
現在隻剩下她和阿拉貝拉困守在這棟大樓裡。她們留在這裡是死路一條,離開這裡還是死路一條。
兩人都清楚失去了大部分所有的她們在這場實戰演練裡的勝算很小。但不管勝算多小,她們都不能随便認輸。
在野外,自我放棄就必死無疑。
他們真正的敵人毫無仁慈可言。
“去!”阿拉貝拉輕輕抖了一下肩膀。
渡鴉大叫一聲,展開雙翅,飛出窗口。
窗外旋即再次響起激烈槍聲。
盧米娜安雙手抱臂,飛起的混凝土塊狂風暴雨般砸向她。
阿拉貝拉瞅準時機,向前猛撲滾過窗口,轉身架槍,對着射出火光的槍口掃出一排子彈。
從槍□□出的火光擦亮樓道裡漆黑的夜,在渡鴉油乎乎的雙翅染上猩紅血迹。
一排子彈打完,腳下積累起更多的彈殼。
阿拉貝拉随便踹了一腳,從身上又拿出一個彈夾換上去。
盧米娜安忽然從後将她按倒在地。
一顆破甲彈從二人後背飛了出去,砸進裂紋密布的樓梯台階。
“不止一個人!”盧米娜安趴在地上,回頭看了眼黑漆漆的窗口,心有餘悸地喃喃道。
阿拉貝拉掀開遮住眼睛的頭盔,吐了吐嘴裡的灰,喪氣地罵罵咧咧道:“有完沒完啊?md!”
盧米娜安靜靜聽着四周交錯響起的槍聲,低聲道:“這人之前沒開過槍。我們沒注意。他可以拉開了距離,躲過了一般的精神偵察範圍。”
“那現在怎麼辦?”
“他的隊友快到了。”盧米娜安皺眉,一隻綠蝶順着樓梯口飛回她的胸口。
阿拉貝拉臉色越發難看,朝滿地彈殼淬了一口:“md!早知道一開始就不應該聽赫連那個混蛋說的,一味冒進。損失了那麼多人占了這棟大樓又能怎麼樣?反而變成别人的盤中餐。”
“這裡地勢好,我們隻要能到樓頂就還有勝算。”盧米娜安冷靜地分析道。
“現在對面那人就虎視眈眈地盯着我們。我們但凡敢動一下就會被爆頭,還說什麼頂樓這種屁話?”
“這也不是不可能。隻要讓他看不見我們。”盧米娜安沉默一瞬,忽然機上心頭,挑了挑眉說。
“什麼意思?”
“這人一直沒開槍,肯定是個喜歡求穩的狙擊手。不看清獵物就不會開槍。我們隻要幹擾他的視線,讓他不能開槍就好。”
“怎麼幹擾?”
盧米娜安從戰術馬甲抽下來幾根熒光棒擰亮,緊緊攥在手中。
阿拉貝拉皺眉:“他不一定會上當。”
“他一定會上當。”盧米娜安挑眉,看了眼她們剛剛好不容易穿過來的窗口,随手丢出去一個。
熒光棒在空中劃出一條弧線,落到四分五裂的地面,沾了一圈灰塵。
阿拉貝拉捶了一下盧米娜安肩膀,憤恨地咬牙:“看吧。他沒上當!”
“要的就是這個!”盧米娜安興奮地揚起嘴角,又拿出一根熒光棒。
“我扔出熒光棒以後,你和我一起走!”
“你想死嗎!”
“我不是要你去樓上!”盧米娜安揚起下巴看了看樓梯口下方,壓低嗓門厲聲道。
短短一段台階是她們花了大力氣才爬上來的。然而現在她們居然還要絞盡腦汁地退回一樓。
阿拉貝拉立刻明白了盧米娜安的意圖,回頭瞄了她一眼,問:“那兩個哨兵還有多遠?”她們一旦下了一樓就需要立刻面對那兩名哨兵。
“幾百米。”
這個消息幾乎等于宣判了她們的結局。
阿拉貝拉心中一沉,但臉色沒變,将腰間的沖鋒槍握緊,輕聲呢喃道:“希望你是對的。”
兩根熒光棒從空中亮起,高高越過窗台。
一聲沉穩而冰冷的槍聲立刻擊中熒光棒。
熒光劑灑向牆壁,濺到盧米娜安腳邊。兩人連滾帶爬地從二樓樓梯口滾回一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