舉着盾牌的士兵将崔遠團團圍在身後。崔遠平常作威作福慣了,好處多口惠而實不至,一幹人等隻是敷衍,絕不賣命。
江子衍心情複雜。對于崔遠的舉動,他何嘗不怒,但殺害朝廷命官的罪名一旦坐實,身為從犯,她就再回不了頭了。
“我不是幫他,是在幫茉兒。”江子衍神色一黯,顧不得扭頭,大聲道:“崔叔您先走,我來善後!”
“好賢侄!”
崔遠想報複想立功,但命更重要。怕局面控制不住,丢命又丢份,他對手下道了聲“撤”,随後落荒而逃。
無人打擾,江子衍與烏虎再次纏鬥在一起。
吳茉兒等了半晌,見無人搭理,索性扯掉手巾,探出樹後查看。
地上遺留着弓箭手的屍體,大灘的血将地面染成暗紅。
吳茉兒吓了一跳,抑制不住惡心,俯身嘔吐起來。胃已空,吐出的隻有酸水。吐完,她如受驚的兔子般跳開,繞至另一旁,白着臉怒道:“你當着我的面殺人!”
烏虎沒心思回答,但得了空,還是道:“我沒當。”
蒙上眼,看不到就不算了。
吳茉兒能猜到烏虎的心思,心裡很不舒服,說道:“你快點!待會兒其他人到就麻煩了。”
“知道了。”
烏虎亦想早點脫身,但江子衍更加賣力地糾纏。為叫他打消念頭,烏虎道:“江少爺,你看到了,拙荊心裡沒你,何必纏着不放。”
江子衍怒叱:“你騙她!”
烏虎笑道:“她接受我了,我們是夫妻。”
江子衍暴怒:“禽獸!”
烏虎一臉挑釁,再度笑道:“她知道,還是選了我。”
江子衍無話可說。
自她被擄,他便夜不能寐,無數次幻想她身上可能發生的事。
蹂躏,可以接受;殘疾,可以接受。隻要她活着,回到他身邊,無論發生什麼,都不是問題。他有的是錢,卻偏偏在她身上失靈了。由他引來的惡,尋她做了宿主,吸附在她身上,死死不撒手。
她是那樣好,叫人愛上不可避免,隻是不再完全屬于他。
江子衍心痛難忍,一個失神,露出破綻,叫烏虎一刀捅了過去。
那刀正中江子衍腰側,卡着肋骨,沒有深入。吳茉兒急得大叫,“你答應過我不殺他!你敢殺,我死給你看!”
烏虎醋壇子徹底打翻,出于忌憚,抽出刀,冷聲道:“江少爺,拙荊是個念情的人。看在她的面子上,我不殺你,快滾!”
血汩汩而出,浸濕了衣裳。通過烏虎反應,意識到吳茉兒曾尋過短見,江子衍心疼又心痛,一手捂住傷口,一手揮刀,眼神越發堅定,“她喜歡我,我要帶她回家!”
烏虎被戳中痛處,陰着臉低吼:“閉嘴!”
江子衍再次強調,“她心裡裝的是我!”
烏虎無比震怒,但怕吳茉兒像先前那樣,隻能強忍火氣,再次怒吼:“滾!”
江子衍的心像絲綢一樣軟,态度卻像鋼鐵一樣硬,“想帶她走,除非從我屍體上踏過去。”
先前他不在,如今他來了,絕不允許任何人将她帶走。
事已至此,烏虎什麼都顧不得了,隻想遇神殺神遇佛殺佛。看透吳茉兒心意,江子衍的精神亦為之振奮,更加拼命對抗。
二人你來我往。局面僵持之際,一支冷箭射了過來。烏虎堪堪躲過,循着方向望去,見是安懷堯,怒道:“我放你一馬,别不識擡舉!”
安懷堯拄着拐杖,一瘸一拐地往前,道:“托小茉的福,我還活着。”
他右手纏着厚厚的繃帶,腿上也是,額上傷口已結痂,烏黑一片。雖然差點死掉,但既是妹妹,亦是恩人,所以哪怕未痊愈,哪怕會死,他還是來了。
除了手中的弩機,他腰上挂箭,背上背着箭袋,滿滿的箭矢,蓄勢待發。伍玄庭、伍平等人與他同行,但多重顧忌,選擇避而不見,協助官兵抓捕逃匪。
“小茉。”
安懷堯連着呼喚了兩三次,見吳茉兒不搭理,用手肘碰了碰她胳膊。
吳茉兒反應過來,見是安懷堯,先是一愣,随即扁着嘴哭起來,“哥!”
她一直懸着的心,現在終于放下了。
“傻姑娘!”
安懷堯笑容苦澀,給吳茉兒遞手巾的同時又遞了包桂花蜜棗糕。吳茉兒饑腸辘辘,将糕點放到嘴邊小口咬着,道:“哥,甜齁了,得叫掌櫃少放糖。”
但身體的不适稍有緩解,連心情亦好了不少。
安懷堯搭弓,再次将箭镞對準烏虎,道:“離開這兒,你自己說。”
對吳茉兒而言,烏虎死了,固然解氣,卻也意味着她的努力前功盡棄。傷害未必消失,更可能潛藏起來,以各種各樣的形式出沒。
“和光受傷了,得趕緊治。”
吳茉兒内心極度糾結,咬着嘴,扯住安懷堯的袖子,道:“哥,小虎……沒那麼壞了,放過他吧。”
她對他有感情了。
察覺吳茉兒的變化,明白若不快刀斬亂麻,隻怕難收場,安懷堯暫放下弩機,認真地看着她,道:“江山易改本性難移,這種惡徒留着隻是禍患。何況,我答應過你殺了他,于公于私,我決不能饒他。”
吳茉兒看不懂太複雜的話,但大概明白意思,良久,道:“哥,我是女孩子,離開他,我沒地方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