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哈哈哈,你這丫頭,不去做美食點評家真是浪費了啊,害得老夫都想去你的菜園子裡逛一圈,親自體驗一下摘瓜果的快樂。”
顧濟安吃得開心,聽得入迷。
他頓時覺得張顔家的後廚房也沒什麼大不了的,他如今更喜歡跟蘭丫頭在外面吃,有故事聽,吳侬軟語,還不用跟那糟老頭子搶菜,簡直是一舉多得!
青果是出了名的嘴笨,而白術最多隻會“窩裡橫”,隻有老實的衛二落她下乘。
兩人候在旁邊,下巴都快驚下。
小姐什麼時候還學會哄老人家開心了?
這顧禦醫真的跟坊間傳言不同,完全不像是個奇老頭呢。
一餐畢,接過濃茶涮口,顧濟安隻覺得全身通暢,“怪不得人家總說别的不想要,就想要個軟綿綿的乖孫女牽挂在身邊呢,今日與你接觸後,老夫隻覺得前些年的孤單日子都白過了。”
“顧爺爺謬贊了,蘭時受之有愧。”蘭時垂首答道。
“哪裡有愧?你們兩個快去把簾帳放下來,再找盞燈,讓我再好好看看你家小姐的眼睛。”
兜兜轉轉,終于談到正事兒上了!
白術青果笑着應下,趕緊将所需的東西都準備好,領着蘭時到一旁的躺椅上躺下。
樓下的哄堂聲依舊熱鬧,蘭字間旁邊的包廂裡沒有人,顧濟安拿出自己趁手的金針擺在桌上,頓時吸氣聲起。
金針前炳稍粗,針端尖細,稍稍比劃一下,大概有成年男子一個手掌那麼長。
“天!這是要将這金針都紮進我們小姐的身體裡嗎?”
“何止是一根,這些統統都要。”
顧濟安頭也不回,全身心專注在眼前已然閉合的眼睛上。
蘭時此刻的心“咕咚咕咚”猶如鼓錘,她像個木偶躺在躺椅上,形、聲、聞、味,五感中四感盡失,隻剩下觸覺還在發揮作用。
她清晰地感受到顧濟安帶有粗砺的指尖在她臉上遊走着,仔細辨認來還有些許針尖似的刺痛。
微微的,不太明顯,跟她繡錦囊給夫君時不小心被銀針刺破手指而言,簡直不值一提。
夫君…
隻要有一絲機會,我一定會親眼看到你的樣子。
不再用手摸,用耳朵聽,靠别人的描述去想象你的樣子。
我要自己看。
青果補了好幾次油燈,見顧濟安專注地額間出汗,還讓夥計打了盆幹淨的水,用帕子浸濕後,卻又在身後幹等着。
直到冷帕都被她的掌心給烘熱了,都沒能遞出去。
白術就更别提了,她雙腿緊張得直發軟,見自己幫不上小姐什麼忙,便隻能心疼地原地抱膝蹲下,舉手擋着眼睛,在縫隙間看着顧濟安将手中的金針一根一根地紮進小姐的眼睛周圍。
“疼,太疼了…”
不知道是不是聽到了白術心中所想,躺椅上的小姑娘突然眉頭緊皺,額頭滴落豆大的汗珠,嘴唇緊咬,雙手死死抓着身下軟席,像是疼得憋不住了,才從齒縫間溢出哭聲。
“眼周筋脈皆堵,先天性的疾病原隻會讓你白天的視野模糊,而夜晚正常,但我之前聽你家丫頭所言,說是你連晚上也難視物,細問之下才知道原來以前頭部曾受過重傷,這才加重了病情。”
顧濟安面無表情地說着,手上動作卻愈發加快,二十多根金針像是細雨般落在蘭時眼上,還有幾根竟從頭頂而下,利落手法不覺讓人掩口驚呼。
“我…我能忍,顧爺爺不必顧我。”
說不疼哪都是假的。
蘭時沒想到,原來剛開始的都是“小菜”,現在的才是“大頭”!
她隻感覺牙齒都要被咬碎了,也沒能忍住在外人面前被痛的哭出聲來,青果準備好的帕子最終也是給了她用。
冷帕換了一遍又一遍,不敢多敷,蘭時底子差,青果隻好稍微擦了擦她的汗,“小姐…若是太疼,我們便休息會兒再弄吧?”
“不行,繼續。”
顧濟安許是被蘭時堅定的毅力給震驚到了,“你這丫頭倒是個能吃苦的娃娃,往常我給别人施針的時候,就算是牛高馬大的漢子,也做不到像你這個樣。”
與此同時,國子監内,徐長赢突然覺得胸口一痛,接着刺疼感如同驚濤駭浪般席卷而來。
“唔…”
“長赢?你沒事吧?”謝懷瑾突然聽到身邊人冷哼一聲,轉過頭去,就看到徐長赢臉色蒼白,血色盡失。
“無礙…緩一緩就好了。”
後續的課程,徐長赢就這樣蒼白着臉,桌上的課頁始終停留在最初翻開的那一頁,就連下課鈴聲響,他也聽不見。
“好了,今天就先到這,欲速則不達,這裡有帖方子,外敷内服,記得給你小姐安排上。”
見顧濟安終于不再往小姐頭上紮針了,白術頓時像是被解了定身咒一樣,迅速跳了起來然後接過藥方。”
“顧老先生,那我家小姐…”
“放心好了,有我顧濟安在,你家小姐的眼睛,跑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