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就是柳家母女的屍身了,照您吩咐一直原樣留存,兩人身上的傷口也都相似吻合,不出意外的話,明日我們便會去抓人。”
“抓人?”鐘郁仔細觀察兩屍體表面的傷口,早已經風幹凝固。唯有外翻的皮肉證明着的确兩人都是銳器所傷。
一母一女躺在那裡,再沒有生前的頤指氣使耀武揚威,面色同樣灰蒙蒙的,安靜,平和。
生時縱有金銀高位,死後也終不過爛肉一具,拿不走,帶不去,任人随意擺布,搓弄。
鐘郁盯着她們傷口的痕迹,的确是很相似。
但,亦有細微的不同。
“是啊,哎…….”徐知府提起此事萬分痛心疾首。
他垂頭喪氣歎道:“誰又能想到?我們蕪城最有名望的大善人啊…..半個身子都要成神的人…..居然豢養惡鳥殺人!”
“那日他養的惡鳥可是當衆将柳夫人啄成了篩子…..”
“我看他這些年的所謂善舉也都是假的!絕對是别有居心!”
似乎真正說到傷心處,徐知府激動地兩手一拍:“柳家兩條人命啊….哎!柳家沒了,我們一年要少征多少銀稅啊!到時候上頭來催…..”
他猛然想起面前還站着個京城來的鐘小姐,趕緊截住話頭。
“呃總之,實在可惡!其罪當誅!”徐知府小心窺着鐘郁臉色,恨不得扇自己一個嘴巴子。
但好在鐘郁似乎并沒注意到他說什麼,反而一直盯着面前的屍體出神。
“诶…..鐘小姐?”他再次小心地晃了晃手。
“喔….抱歉。請問知府,蕪城之前是否還出過類似死法的案子?”
“我幫您查查案卷。”
他慶幸鐘郁沒注意到之前的話,同時心裡抱怨這位小姐實在是奇怪,别的小姐來此地多是首飾衣料送上便高興的不行,這位小姐不愛珠翠也就罷了,怎麼一路關注的都是這些晦氣東西。
“這裡,三十五年前,有具男屍也是此等慘狀,不過不同的是他…..”徐知府撓撓頭,像是入眼什麼尴尬啊囋之物,面色為難起來。
鐘郁挑眉:“怎麼?”
徐知府猶豫了下,硬頭皮道:“那個….這具男屍,他的□□…也就是男人的那個部位,不知是被兇手還是野狗,總之是….血肉模糊,瘡口稀爛。”說完趕緊連聲道歉,未出閣的女兒聽見這種話,不吓也得臊死了….
可意外地,這位小姐臉上毫不見動容神色,反而低頭沉吟一會兒,擡頭問他:“這個死者,可是姓萬?”
徐知府低頭查看,眼睛立即一亮:“诶,還真是!鐘小姐冰雪聰明如何猜到的!”
鐘郁沒說什麼,緩緩轉身,望向窗外青鸾殿所在的那片山。
這還用猜?
她輕笑了一聲:“知府大人,你可知道死者為何會變成那副慘狀?”
“為何…..”徐知府茫然地撓着腦袋:“自然是兇手窮兇極惡,那部位綿軟特殊,是野狗野獸的最愛所以才遭啃食…..”
鐘郁說:“這倒沒錯,不過這部位隻對于男人特殊,對野獸野狗等其他生靈而言,不過是和心肝髒器等新鮮軟物并無二緻的果腹之物罷了,最後都要化作糞便爛在泥裡。
沒理由放着内髒不吃,專啃那裡。”
她望着對方平靜道:“所以,一定是有人不僅恨極了死者,更恨極了男人的那個部位。”
那個所有男人為之自豪的部位。
悉無長短粗細,皆憑借此淩駕于其他性别的部位。
“那….鐘小姐是說,難道…..”徐知府僅看着她的眼睛都覺得□□一痛。
同為男人,他此刻生出一種前半生前所未有的強大共情,自己不敢想象,若有人觊觎自己□□的寶貝,那該多麼痛苦。他難道要和女人一樣每天小心翼翼地将自己包裹嚴實防止别人侵犯…..?
這種酷刑般的日子他多想一秒都要崩潰。
“天呐!”
徐知府痛苦地抱住腦袋:“我們蕪城怎麼會有這麼變态的兇手啊,那是男人的龍脈精華之處啊!”
鐘郁也笑了。她想起了之前在人間的一樁趣事。
百年前她在一個村落修行,第一次遇到用“龍脈精華”形容自己的男人。
他說自己是皇帝,鐘郁隻當他瘋了。
可後來發現他說的是真的,而且不僅是他,每一個男人都是“皇帝”,而供他們任意差遣的“臣民”,也就是他的孩子和他的女人。
更準确地說,是妻子和女兒。
“何至于此啊!”徐知府還沒從痛心疾首裡走出來。
鐘郁心道何至于此?那就要問萬澤萬長老,還有他那個頗有陽剛之氣的父親了。
萬澤那日的話還曆曆在目,他生來嗓音尖銳被父親嫌棄沒有“男子氣概”,後又被打斷腿扔在後山。
也許他專程讓群鳥啄爛父親□□的時候也在思索,這男人向來視弱珍寶的東西爛了,那他一展雄風的男子氣概還有沒有?
這人間事實在是恩怨難斷,亦正亦邪,詭谲諷刺。可誰又能說不是因果不虧,報應不爽?
鐘郁嘴唇動了動,竟不知該說什麼。
但終歸此事關執人之淚的下落,她無論如何也要親自去一趟,會會那位厲害的“半神”,她有話要當面問清。
有些事,凡人看不出來,但她可以。
而與此同時,她手腕的靜脈居然短促地跳動一下,那是靈識歸位的征兆。
靈識鑽進她脈絡後便開始瘋狂跳動,仿佛有什麼要緊的事必須跟她說。
“徐知府,請帶我去青鸾…..”
她壓住皮膚下躁動的靈識,正要吩咐備車,屋子裡卻突然闖入兩個書童,面色同樣的驚駭至極,一進來就開始大喘氣。
“知…..知府大人….不….不好!”
“結巴什麼!”徐知府正因腿間之物煩躁,一巴掌把那個吓得完全說不了話的書童拍走,拉過來另一個逼問:“你來說!”
“我…..我….”這個書童顯然也被吓得不輕,仿佛剛聽到了什麼極其恐怖之事,鐘郁上前一步剛想安慰,豈料這書童看見鐘郁,更像是見了鬼一樣尖叫一聲。
書童哆嗦着後退一步:“鐘….鐘小姐,就是您那位,您那位…..”
徐知府聽了半天,不耐煩地喊道:“鐘小姐的未婚夫?你說陌公子,陌公子怎麼啦?可是客棧住得不舒服?”
書童把頭搖得像撥浪鼓,好半天才瞪大眼睛看着鐘郁:
“您….您那位未婚夫他….”
“他吃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