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做得很好,現在先回營休息吧。”朝宇文達颔首後,宇文邕又看了看明珠,“朕會盡力把靜夫人救回來,不必太過擔心。”
“多謝皇上,多謝皇上……”明珠匍匐行禮,泣不成聲。
娘娘,您可一定要平安哪!
……
“腿可感覺好些了?”婉顔聚精會神盯着宇文直的雙腿,笑眯眯地問,“這藥可是瑤娘從太醫那兒讨來方子做的,什麼跌打損傷都能治,隻是不知道能不能緩解你的腿傷……”
“多謝皇嫂挂念,臣弟感覺傷痛已經緩和許多了。”
正說着,宇文直像是又被一陣疼痛牽扯,略微蹙起了眉。
“嘶……”
“那你早點休息吧,舊傷複發的話,休養最重要!”她見狀心生憐惜,“哎,阿直……你真是受苦了。”
“你叫我……什麼?”
不同于以往的雲淡風輕,宇文直忽然愣怔在原地,就連那古井無波的聲線也染上幾分愕然。
“阿直……哎呀,我看你皇兄一直是這麼喚你的,一時順嘴就叫了出來,你要是介意,我還是叫你六弟……”
“不,就叫這個吧。”宇文直臉上閃過轉瞬即逝的怅然,旋即又換上清冷的笑容,“因為隻有皇兄和母後喜歡這樣叫我,所以皇嫂如此,才會令我有些意外。”
“好!”婉顔爽快應下,“那我以後就叫你阿直啦。”
他抿了抿唇:“好。”
“天色不早了,大家都忙活了好些天,沒有其他事的話,我就先回營帳了。”她伸了伸懶腰,“你的傷勢……若還需要用藥,随時派人去喊我。”
“多謝皇嫂,隻不過……”
宇文直猶豫着開口。
“你若相信臣弟,就聽臣弟一句勸。”
“什麼?”
“提防靜夫人。”
“……提防靜夫人?你知道你在說什麼嗎?”她一時不知是驚訝還是憤怒,急匆匆反駁回去,“靜夫人早與我結拜為姐妹了,待我真誠親切,我為何要提防她?”
“信或不信,全憑皇嫂。”
如意料之中瞥見帳外停下一道小小人影後,宇文直慢悠悠道來。
“靜夫人育有兩位皇子,其中一位更是皇長子,加上她資曆深,深得太後信賴,若皇嫂想登後位,恐怕還需費一番功夫……”
“阿直,路不要走窄了。”婉顔打斷他的話,揉了揉額角,“這後宮中,不是所有人整天都想着勾心鬥角的。如果你是出于為我考慮而提議,我感謝你,但我也想告訴你,我不屑于與我的姐妹争這個。”
宇文直淺笑起來:“不如先聽臣弟說完?”
“……那你繼續。”
“臣弟方才所說,隻是一般狀況而言。臣弟自然知道皇嫂與靜夫人情同姐妹,不屑相争,但或許這并不與提防她相悖——提防,就是要多加注意。”
“此話怎講?”婉顔挑了挑眉。
“這個……臣弟也不知道了,臣弟隻是感念皇嫂關切之情,所以想為皇嫂分憂。”宇文直頓了頓,“臣弟方才聽到有人在彈奏《胡笳十八拍》,便想起和蔡文姬一樣被擄到敵國,為敵國王室生兒育女,一直渴望回到故鄉、即使抛棄孩子也在所不惜的,宮中不就隻有靜夫人一個麼。”
一直渴望回到故鄉、即使抛棄孩子也在所不惜……
婉顔突然感覺心裡一涼。
方才與李娥姿夜話時,她已察覺到她的行為怪異,但因為說不出哪裡怪異,就隻得作罷,現在想來……
頗像是因為此後再也見不到,所以語重心長地囑咐了一番。
“那樣悲怆的聲音背後,一定藏着很多噴薄欲出的想法吧。”
宇文直見婉顔臉色大變,适時又淡淡道。
宇文直……宇文直費盡心思在提醒她什麼?
噴薄欲出的想法,抛棄孩子,回到故鄉……
婉顔不敢放任自己亂想,立刻站起身:“我還有事,就先告辭了,今天……多謝提醒。”
“舉手之勞,不足挂齒。”宇文直抿了口茶,“皇嫂,外面風雪大,慢走啊。”
婉顔哪顧得上風雪不風雪,她讓瑤娘先回帳,又自己在黑夜中飛快跑向李娥姿的營帳。顧不得氣喘籲籲,婉顔腦海中隻有一個念頭,那就是确認李娥姿還安然身處營帳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