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倍良久感覺自己好像在做夢。
輕飄飄的,雲裡霧裡。
好像有某種偉力将他的軀體拆開,又在其中填入了某些神聖之物。
那麼溫暖,那麼柔和。
就像,就像那位常世大神的神恩。
神恩包圍了他,恩賜了他。
首先好像是軀體,而是是四肢,是腦袋。
渾渾噩噩的神志也仿佛瞬間一清。
盡管記憶依舊有些缺失,但阿倍良久的神志卻确實已經蘇醒了。
以罪影的形體。
他震撼的看着眼前長長的看不到盡頭的光輝大路,明明是第一次所見。
他卻仿佛知道了這是什麼。
——這是神明的審判。
他情不自禁的熱淚盈眶。
明明已經失去了發出聲音的喉管,甚至記憶都已經殘破不全,他的心中卻依然有着當年那一抹璀璨的光輝。
他張開口,竟然真的說出了話,傳出了聲音。
“常世大神,您終于要帶領那位的子民,回到他們的應許之地了嗎?”
他仿佛得到了救贖,一時失态,竟然直接大哭着匍匐在了地上。
他的身後,一個個罪影也如同他一樣,找回了自己的神志,從不可能歸還之中得以歸還。
不過他們大多起初神色茫然,而後也一個個如同阿倍良久一樣,哭着匍匐在了地上。
熱淚盈眶,激動不已。
因為他們覺得,他們終于等到了常世大神的救贖了。
而面前的光輝大路,就是救贖的具現。
昔年,他們祈禱無數歲月,原初的那一位和三位影子都不能聽見,隻有常世大神給予了他們微薄的希望。
也正是得益于這希望,他們建造了人的太陽,創造了人的光明和秩序,驅逐了本在食物鍊頂端的龍蜥。
強行以人的法則取代了自然的法則,進而創造了文明,又創造了文明的朝代更疊。
将心中的神明具現,創造了人類自己的“神”,并進而卷入了奴役别人或被别人奴役的權利争奪之中。
或許須彌的威權奴隸制能夠有如此輝煌的成就是确有其利的。
因他确實契合人性。
所以,在時間的另一頭,明明他們都曾腐朽的凋亡過。
可從腐朽和死亡之中歸來時,當另一位真正的,唯物而客觀的神明為他們指引了一條通往新世界的道路時。
他們卻依然停留在原地,憧憬着心中的神,更無法得見真正的神。
這大概就是人類吧。
一點都不像人類神話之中所說的那樣,對于神明溫順或者抗争。
他們僅僅是陶醉于自我感動,滿足于自我的訴求。
沒有神!
而除了人類,那位真正神明的目的,也和人類神話裡完全不同。
他帶來的“救贖”甚至隻是順帶的。
而且。
在此之上,這些原初的子民們,更弄錯了神明的對象。
這是赤王陵的審判,也是人對于人自己的審判。
并非伊斯塔露的救贖,或者神明的審判與救贖。
如此種種,呈現在阿蒙的眼前時,就格外的顯得場面滑稽又搞笑。
雖然不是第一次啟動赤王陵的程序審判凡人,但阿蒙卻還是第一次看到如此滑稽的一幕。
之前對于居爾城鬧劇的審判在虔誠的奧爾瑪茲的莊重肅穆之下,由人完成了人對于自己的審判。
雖然大多數人未能登上阿如,隻能徘徊在即将建成的夢鄉前。
但多多少少,是有些人升入了阿如,并最終徹底升華為阿如中的神的。
他們也為阿蒙提供了許多靈感和算力。
或許因為那時,受審者的領頭之人,有真正的信仰吧。
知道自己要做什麼,未來是什麼,又想要什麼。
他們戰勝了心中的神,并進而由此衍生了真正的信仰。
但這次沒有,這次第一個接受審判的阿倍良久,他并沒有真正的信仰。
相反,他心中什麼也沒有,有的隻有心中欲望的膨脹,心中神明的妄想。
妄圖得到神明的救贖,得到伊斯塔露的幫助。
想要回到地上,想要振興自己的文明。
這很好,這是人對于人自己的肯定。
阿蒙也肯定人類的欲望和妄想,因為他本就是威權之神。
如果人類停留在這一步,阿蒙說不定會誇贊他們。
可這些人類卻不止是停在了這一步,甚至更近更近,更近了許多步。
他們竟然在妄圖向真正的神明索求,索求不到便創造心中之神。
進而又開始不斷的在心中進行造神和渎神運動。
他們已經不在崇信威權,甚至背棄了威權。
他們從“主人”成為了“奴隸”。
阿蒙可不是奧羅巴斯這種殘次品,人類對祂的索求,乃至背棄威權的行為,都讓他厭惡。
不過祂依然理智,也不憤怒。
相反,他對于神人關系有了更清楚的理解,他也越發相信,提瓦特的衆神身上,一定有殘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