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管能不能起作用,她急忙掏出一個光系魔核,借此施放基礎的驅散負面效果的術法。
就在此時,充當信使的紙鸢帶着米糊匆匆撞門而入,氣都沒喘順的大聲道:“婷姐姐,甯雪哥哥,你們快看外面天上!”
恭婷聞聲轉頭透過窗戶向外看去,隻見堕天島的上空不知何時出現了一個巨大的漩渦,像是璀璨的星海被攪動,虛幻而不真實。可那夜晚的星海的确出現在了白天,仿佛将藍天戳開了一個超級大洞。
天上那個大洞幾乎人人都看到了,在議論聲潮中,它出現的快,消失的也快,短短一分鐘不到,就像是人們同一時間的錯覺。隻是,在那大洞消失後,藍天上出現了幾個黑點。
令當地人十分熟悉的壓迫感接踵而至,那磅礴的威壓代表着整個南方的神明,那天從影的大魔王,回來了!
從高空望下去,城裡的人如螞蟻般密密麻麻,不過也正是因為能一覽無餘,大管家第一時間察覺到了異常。不僅是堕天城内的人流比往日多了許多,緊張的氣氛也在暗示着天從影的處境。
雖然有預料在天從影最虛弱的時候,會有一些人想要劍走偏鋒,趁大魔王回來之前來搞一波襲擊,但他沒想到會有這麼多人。大概那些人以為大魔王成神之後,不會回來了吧?
袁兆蕪眯着那雙狐狸眼,笑得諷刺至極,感歎道:“那些人真不死心啊,就這麼點時間還要來天從影作亂,膽子不小。”
也虧得天從影這一年裡大小事不斷沒那麼多精力,當家的又心善不願與周圍那些豺狼虎豹起無謂的沖突,要不然袁兆蕪早就點齊兵馬将那群人掃蕩幹淨了,哪還有這麼多事。
對于那些投機之輩,白無哀連看一眼的興趣都無,雙眸微微一瞪,淡然的命令道:“心懷不軌之人,自己滾出東洲!”
人們在同一時間看見天空中出現了一雙巨大的眼眸,俯瞰着整個大地,那流淌的金色炎流交織成玄奧的圖案,又共同組成了十二個刻度。
那如金劍般的指針緩緩移動,逆時針倒退了一個刻度,發出細微卻清脆的“咔哒”一聲。
不大的聲音卻落入了每個人的耳中,那一刻,堕天島與東洲各城之中,數百人同一時間發出了慘叫。
好似看到了什麼分外恐怖的畫面,他們旁若無人的大喊着有怪物、救命之類的話,自顧自的掙紮躲藏逃跑,卻還是在短短十分鐘不到盡數走向了同一個結局。
有人在逃跑途中突發畸變,血肉無序增殖後又迅速崩潰,在衆目睽睽之中化作一座移動的肉山,又腐化成惡心不已的液體。有人突然渾身冒火,直接自燃化成一具燒焦的屍體。
有人從腳開始液化,一點點感受不到自己的身軀,最後隻在地面上遺留一層水迹。還有人渾身長草開花,在原地化作一株大樹,有人當場崩碎成沙礫,随風揚盡……
相比起城中上萬的人口,那麼幾百人很少,可那詭異的畫面卻太過震懾人心。不用懷疑,如此可怕的手段定然是天上那位大魔王的手筆。無人再敢搬弄是非,害怕的甚至當街跪倒,嘴中念念有詞的開始拜神。
原以為白無哀如今人性淡薄,肯定會大開殺戒,卻沒想到僅是随機懲戒了千餘人就收了手。後方的三人都有些不太理解,又或者不敢相信大魔王變心軟了。
“主上,為何不将那些豺狼一次清除幹淨?天從影已經足夠寬容了,放過了他們那麼多次,都不長記性,以後怕是還會來生事。”伸手在空中一擦,像是擦灰塵一樣将外敵全部掃除,袁兆蕪問道。
“雖然人類隻是棋子,但戰争之中棋子的多少,也是能影響結局的。還有一個月多一點的時間,殺多了可一下子補不回來。”白無哀也厭煩那些人類,但奈何人類存活的數量是勝負的基準,他總不能在戰争開始之前就自傷八百。
這冰冷又殘酷的答案讓三人無法說出話來,隻得沉默着一同前往天從影總部,他們出去這麼久,家裡的人怕是早就等候多時了。
“是無哀哥哥!真的是無哀哥哥他們回來了!”
才走進那有着高高穹頂的大廳,一個清脆如黃鹂的聲音便傳了過來。随着急匆匆的腳步聲,紮着兩個丸子頭的少女帶着一隻黑貓跑了過來。
紙鸢根本沒在乎白無哀如今神明的身份,激動不已的直接抱住了那略顯纖細的腰,用頭蹭着那結實的胸膛。
她開心道:“無哀哥哥,我好想你啊。幸好你平安回來了,之前感應到你出事了,米糊跟三歲叫得人心慌,我們都快擔心死了。”
習慣性的伸手摸了摸少女的頭,白無哀才發現這個孩子已經長這麼高了。初見時小小的一個,才到他腰的位置,如今也出落成一位亭亭玉立的大姑娘了,讓他不由的生出了幾分感歎。
“我無事,其他人呢?”
“哦對,還好無哀哥哥你們回來的及時,大家現在有一大半處在昏迷之中,沒事的人太少啦。城裡的樣子也不太對勁,婷姐姐正在擔心出大亂子呢。還有還有,甯雪哥哥的情況不太好,剛剛又差點昏過去,你快去看看他吧。”
提到天從影衆人,紙鸢一口氣說了一大堆,催着白無哀趕緊上樓去看看谪仙人,不過還沒等幾人動身,樓梯口已經下來了兩個身影。
“小哀!”見到白無哀的那一刻,恭婷也激動得連跑幾步,可最後還是克制了下來沒有再繼續接近。她能感受到那種陌生,那種遙遠距離感比起之前挑明關系時還要嚴重。
看見恭婷停下了腳步,臉上的激動也在緩緩收斂,沒有在意的白無哀隻是點了點頭以作回應,然後徑直向樓梯口扶着護欄的谪仙人走去。
也許是光系術法起到了作用,被幻覺侵擾的顔甯雪并沒有失去太久的意識,隻是難免變得更加虛弱。
他依靠在欄杆扶手上,望着走過來的人,蒼白而遍布虛汗的臉上露出一個滿含思念的微笑。但下一刻,更為巨大的噪音如千萬根針紮入了他的腦海。
随着白無哀的靠近,顔甯雪越發覺得頭痛欲裂,眼前看見的也不再是他日思夜想的容顔,是塞滿整個視野的血肉怪物,下一刻又變換成無法形容的“線團”,或是湧動的如活物的漆黑黏液……
沒有固定的形态,卻都驚悚得讓人頭皮發炸,眼睛要被刺穿,大腦更是被無數信息塞爆。痛苦得哀嚎出聲,顔甯雪雙眸流血,整個人虛脫般軟倒了下去。
在那一瞬,沒有人看見白無哀是怎麼移動的,隻是一眨眼就已經到了谪仙人身邊。仿佛他本來就站在那裡,及時的将摔倒的谪仙人撈入了懷裡。
白無哀抱着癱倒的谪仙人一同坐下,輕撫着那被冷汗打濕的水藍色長發,額頭輕輕相貼,直視着那流着血淚,迷蒙不清的青玉色雙眸。他那金色的眼眸中指針又挪動了一個刻度,炎流勾勒的玄奧數字仿佛昭示着什麼。
“你知道嗎?當這倒計時歸零,終章開啟的那一刻,就是你投入我懷抱之時,你的歸宿……是我啊。”
巨大的噪音中,唯有那帶着哀傷的聲音是清晰的,清晰到每一個字,與每一次呼吸的聲音。那話說的究竟是什麼,顔甯雪感覺自己明白了,又好像沒明白。
他艱難的呼吸着,感覺到自己的吐出的氣息吹到白無哀臉上,又反彈了許些回來,有些過于炙熱。
在神性污染的折磨下他無法思考,隻是突然的想要看清近在咫尺的容顔,想要更清晰的感受到對方的體溫。
“……我……無悔……白無哀,讓我……看看你的臉……”
不是在祈求神明,隻是向所愛的人提出了一個簡單的要求。顔甯雪已經分辨不出手中觸到的究竟是什麼,聽到的看到的一切都在混亂,就連語言也在逐漸丢失。
也許,不到白無哀說的那個倒計時,他就要先變成一個瘋子了。
可那越發可怕的世界并沒有如期到來,顔甯雪感到了嘴上一軟,有一抹獨特的溫度與味道在擴散。
仿佛是為他注入了什麼靈藥,讓他得以從那無可名狀的混亂中一點點清醒。那無時無刻都在折磨他的低語消失了,讓他聽到了那帶着哽咽的輕輕的一聲“傻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