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冷漠的話讓龍阙心中一空,難言的苦澀湧上嘴角,他緊咬着唇體會着兩人之間的情分消散,出乎預料的令人難受。
他原以為會迎來憤恨的怒火,又或者殘酷的責罰,甚至會取走他的小命,卻沒想到是如此令人空虛的無視。仿佛他所重視的那數月的情感,隻是存在一時的幻覺,從來都沒有過。
無聲的沉默讓清晨的空氣都沉重起來,瞅了一眼跪在地上一動不動的龍阙,白無玥最終沒能忍住,追了上去擋在了白無哀身前。
白無哀變了,要是成神之前的他,絕對不會這樣對待那個小矮子,哪怕小矮子之前還傷過他!白無玥無比肯定的想。在白無哀說出要滅聯盟衆人之口時,他就察覺到了這一點。
“兄長大人,你要去哪?”緊盯着眼前那有些漠然的俊臉,白無玥神色嚴肅的問道,如果他沒猜錯,白無哀現在的人性怕是又淡化了。
“吾的去向需要告訴你一個人類嗎?”白無哀不悅的微皺了眉,棋子就要有棋子的樣子,怎敢來質疑他的決定?
白無玥心中一涼,扯住了那寬大的黑色衣袖,緊張的道:“你已經跟我約好,要一起回家的!”
“白無玥,你該不會以為就憑那個小小的約定,能比得過全人類吧?終章已經開啟,吾可沒時間陪你過家家,放手。”白無哀睨着白發青年,冷聲命令道。
一向十分看重約定的白無哀竟然要毀約,即便事關人類的存續,白無玥仍舊感到無法接受。他眼眶一紅拽着白無哀的衣袖走近了一步,主動的發出了心中暗藏的質疑。
“我不懂兄長大人你在說什麼!什麼終章!什麼全人類!那些跟我有什麼關系?我隻是想和哥哥一起回家而已,隻是不想哥哥你又消失不見,為什麼哥哥卻要用那些話來搪塞我?我在哥哥心裡難道已經不重要了嗎?”
想要找回白無哀失去的人類那份感情,所需要的時間太長了,在來九龍江的路上,白無玥與袁兆蕪已經嘗試過各種方法。那個過程實在太勞心費力,白無玥也沒有那個耐心再來一次,心急之下直接将話挑明了。
重要?這個詞有什麼特别的意義嗎?白無哀掃了一眼周圍的人類,感覺都差不多,除了白無玥、袁兆蕪的數據有優先等級,來回也不過都是相同信息數據。
“為什麼單獨你重要些?都是相同的人類,區别也僅是所存能量高低而已,嗯……還得加上所謂的人心?”白無哀有疑惑也就問了,他倒是想從這個人類口中聽到一個特别的答案。
聞言,白無玥心頭一震,繼而鼻子開始發酸,他忍着要掉落的眼淚回答道:“我可是你弟弟啊,唯一的,親弟弟啊……哥哥,你忘了嗎?”
然而,面對如此難過的白無玥,白無哀卻沒有絲毫動搖,反而很是認真的開口道:“吾當然清楚,白無玥你的身份,以及你并沒有血親兄弟姐妹的事。”
“哥哥……哥哥你說什麼呢?就算你換了一次軀殼,不再是曾經的姐姐,那二十年的相處難道是假的嗎?”白無玥有些不可置信的松開了手,望着眼前這個陌生人,瞳孔微張。
“并不是,即便是曾經的白無哀,也不過是吾安排的錨點軀殼罷了。最一開始,她本就不會出生,而你也不會有那麼一個姐姐。”
“而且,你要是真的将吾的錨點當作哥哥,又怎麼會想要做那繁衍之事?按人類那所謂的倫理觀來說,這是絕對不可能的吧?從結果來說,白無玥與白無哀也沒有什麼特别的關系,對吾來說也不過如此。”
殘酷的揭開那暗藏的現實,所說之事仿佛與自己無關,白無哀不僅道明了初始錨點的秘密,也将白無玥埋在心底的欲望揭露了出來。
白無玥沒想到自己心底所想的東西,竟然會從白無哀口中說出來,還是在衆目睽睽之下,一時間臉色唰得一下變得慘白。
他的心裡亂作一團,腦子也像是宕機了一樣,一片嘈雜,就那樣僵在了原地。
森林裡一片鴉雀無聲,恢複意識的聯盟衆人壓低了呼吸聲,生怕刺激到天從影的那幾位,趁着他們虛弱,将他們直接殺人滅口。
沉浸在後悔與痛苦之中的龍阙,這下也擡起了頭看向了那個白發青年。他都沒想到,原來那個毒舌白毛竟然喜歡自己的親哥哥,哦不,應該是名義上的哥哥。
角落裡的紅鸾瞪大了那雙三白眼,伸手捂住了差點驚呼出聲的嘴巴,心裡掀起驚濤駭浪。
原來,天從影中的傳言是真的,小組長的興趣稍微有點偏。不過想想魔王陛下的模樣,任誰在旁邊待久了,大概都會心生向往吧。
“主上,您這有點太傷小組長了,話也不是這麼說的。”看着這樣的小白兔,袁兆蕪都有些于心不忍的開口插話道。
他的主子這次是完全沒有心了嗎?當着這麼多人的面揭了自己弟弟的老底,社死程度不亞于讓人當衆裸奔。
“吾有說錯麼?你不也是在心裡渴求着吾淩虐你一番?雖說這些相遇都是吾安排好的,但人類的欲望還真是種類繁多又扭曲。”白無哀沒有留情,一視同仁将袁兆蕪的秘密也暴曬在冬日的太陽之下。
早知道他的神明無心,會毫不客氣的傷害身邊的所有人,袁兆蕪還是感到心裡一陣刺痛,偏偏這被當衆羞辱的感覺,竟然還讓他興奮了。
他壓下那股羞恥感,表明真心道:“主上,不管這場命運是否早就被您安排好,屬下也很慶幸能遇到主上。主上嫌棄屬下不要緊,但還請主上跟屬下一同回堕天島,晴明他們早已等候多時。”
“哼,命運?何為命運?命運就隻是吾與天衍随手畫下的線,編好的劇本。即便你知道自己的出身,父母的離異,重要之人的生死離别,都是吾一手所寫,你還會感到慶幸?”
對于袁兆蕪不退反進的貼上來,白無哀莫名的感到一陣惱火。他冷哼一聲直言這世界的真理,試圖看見這個男人露出絕望恐懼的神色,卻隻見那雙睜開的狐狸眼中,僅流露出許些哀傷。
“一切也許都如主上所說,屬下的一生都是主上您的安排,但隻要您與屬下相遇後,并沒有為此感到厭煩生惡,那屬下也值得了。”
袁兆蕪輕歎一聲,撫胸半跪于白無哀身前,仰頭笑道:“隻是,還請主上不要跟晴明說這樣的話。”
白無哀忍不住眉頭一皺,心裡生出了一股奇怪的感覺,讓他有些煩躁。金色的眼瞳溢出了神性的炎流,紛飛的光煙在他耳畔缭繞。
輕笑一聲他森然道:“顔甯雪?吾那人類伴侶嗎?你又如何,他又如何?你們都會死,與吾相連的生靈,最終都會被吾吞噬殆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