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夏的陽光在肆虐,藏在楓樹樹梢上的知了讴歌着短暫的蟬生,希望能吸引雌性知了的注意。那聲嘶力竭的蟬鳴到底在喊些什麼,站在樹下的人類可不會聽得懂。
記憶中已經開始模糊的山間老家,生機勃勃的春夏季節,熾烈的陽光白的晃眼,以及埋藏在記憶中的家人。
白無玥看着眼前的一切,總覺得有很強烈的既視感,甚至覺得他經曆過不止兩次。
當他看見母親打開廚房的門出來喂雞,父親擔着水從山下小路回來,姐姐在門口靜靜的招手讓他回家的場景時,白無玥的大腦頓時變得一片空白。
他明明記得,父母好像已經不在世上了,姐姐也失去了蹤迹,怎麼又回到了這個小山村?
更重要的是,兄長大人呢?為什麼沒有兄長大人的身影?那個他萬分熟悉,有着高挑修長身段,長發如瀑的兄長大人去哪裡了?
白無玥仔細回想着,想要理清腦海裡混沌的記憶,卻突然感到一陣頭疼,像是有什麼在阻止他繼續深思。
這時,曬谷坪上吃食的雞鴨鵝吵鬧起來,幾條大小不一的狗子也從後山追逐着跑了回來,還沖着他叫了幾聲。
突然間加劇的嘈雜,讓白無玥集中不了精神,可他還在努力分辨着眼前的一切是不是夢境。
“無玥,你傻站着樹底下幹什麼?趕緊回來寫作業。”站在門口的‘姐姐’眼神中閃過莫名的神色,開口打斷了白無玥的思索。
“啊?作業?”一句話就讓白無玥想起了被支配的痛苦,剛剛整理出的一點頭緒,瞬間被驚吓得抛到了腦後。
‘姐姐’的臉色一沉,有些不悅的道:“啊什麼啊,明天就要開學了,你的暑假作業才動了幾張?還想着跑外面玩?”
被這個可怕的事吓得心神失守,白無玥趕忙跑進了屋裡,翻箱倒櫃找出了作業本開始奮筆疾書,他可不要開學就被老師點名批評。
而在他沒看見的背後,‘姐姐’的嘴角勾起了很小的一絲微笑,帶着陰謀得逞的冷意緩緩綻放。
……
與此同時,差不多的畫面在白無哀的眼前展開,不同的是季節變換到了春天,那個總跟在他身後的小尾巴成了一個瘦小的孩子。
春風輕撫着綠油油的樹梢,也拂動了小孩那柔軟的短發,在溫柔的陽光下,變得朦胧而美好。
“哥哥,我們出去玩吧!”
曬得有點黑的小男孩仰着一張瘦成瓜子的小臉,水靈黑亮的小杏眼巴巴的期盼着,希望能得到一句‘好’的應答。
可白無哀卻隻是冷冷的盯着小男孩,既不做出回應,也沒出聲發問。就那樣直直的盯着那雙黑亮的眼睛,盯得小男孩臉上的笑容不由得僵住,神色也變得慌張起來。
小男孩不知道哪裡出了差錯,努力裝出一副可愛的模樣,按照這人記憶中的樣子,繼續甜甜的重複了一聲,結果還是被那冷漠的眼神看着。
那冰冷的視線似乎能将它穿透,讓它的靈魂也要被凍結,它無法抵抗那古怪的壓力,選擇了暫時的撤退。
夢境消散沉入黑暗,不多時又一次構建成型,從鄉間山腰農家老房子,變成了朝氣蓬勃的校園。
身邊充斥着少男少女的歡聲笑語,嬉笑打鬧之間,一個臉上有着燦爛如金子般的微笑,活潑又開朗的女生來到了桌前。
“嗨,你好,我是金,以後我們就是同桌了,可以再交個朋友嗎?”
那女生毫不怕生,步入初中開學的第一天,就已經很好的融入了新環境,十分自來熟的打着招呼。
然而,白無哀隻是冷冷的掃了一眼,就挪開了目光,對這場鬧劇提不起任何興緻。
不管是之前的‘弟弟’,還是現在的‘初戀’,都被一眼看穿,憑借記憶虛構的夢境能騙過尋常人,可蒙騙不了他。
這不知哪裡冒出來的幽影,搞這麼一出入夢的戲碼,從一開始就犯了個大錯,小時候的弟弟可不知道他這個哥哥的存在。如此粗淺的夢境他都懶得搭理,要說編織夢境,他可是祖宗。
可浮在營地上空的幽影皇帝不這麼想,它不服輸的再次發出洪鐘般的悠遠長鳴,引誘着人們向夢境的深處繼續下潛。
而對那個渾身都包裹着奇怪能量的人類,它更是拿出了渾身解數,勢要讓其沉溺于美夢之中。
既然童年的時光與青澀的初戀無法引誘目标上當,那就換記憶更深刻的片段。幽影皇帝在那記憶的洋流中挑挑揀揀,也沒有仔細去查看。
畢竟,這個人類的記憶實在有點奇怪。不僅比常人要多一倍,還有許多它都無法理解的畫面。
甚至在那些記憶後面的黑暗之中,似乎還存在些什麼,給它帶來了難以言喻的壓力。它不想多待,隻好速戰速決。
挑來選去,它最終決定以人類最原始的欲望下手,選擇這人最親近的那人作為突破點。在那本能的欲望之中,它不信有人類不會淪陷。
幽紫色的迷霧更加濃重,原本身處的簡易小屋變成了熟悉的房間,耳邊又傳來引人入勝的喘息與顫抖的輕吟。
有誰摟住了他的脖子,抓撓着他的背,動作越是激烈,那呼吸就越發急促,甚至開始叫出了聲音。
眼前的視線聚焦,白無哀看清了懷中那香汗淋漓的身影。
水藍色的發絲粘在那布滿汗漬的頸間,清俊儒雅的臉上盡是潮紅,青玉色的眼眸裡溢滿了水汽。好似稍微再晃動一下,就要與嘴角那晶瑩一樣滾落出來。
懷中的‘谪仙人’眼神迷離,帶着些不滿的要求着,仿佛是在那魚水之歡中堕落成魔,說出的每一句話都是赤果果的在引誘。
血色的眼眸中瞳孔微縮,墨畫的劍眉擰了起來。通過記憶幻境又重溫了數月之前的夜晚,就算是神性已經大過人性的白無哀,有一瞬間都産生了猶豫。
可那隻幽影千不該萬不該,打他這種記憶的主意,甚至還利用谪仙人的‘皮囊’欺騙他。
“這種窺探人心的小遊戲玩夠了嗎?”冰冷的聲音中帶着一絲不易察覺的怒火,冥想中的白無哀睜開了血色的雙眸,神色清冷的開口道。
那一瞬間,空中的幽影皇帝感到了一股危機,連忙散去了針對那人的幻境,同時也引爆了暗藏于每個人夢中的殺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