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趕緊走,别逼哥哥我動手!”
被那一聲警告吓住了腳步,回想起以前被暴揍的經曆,就算白無玥有心想拉近距離,這下也因那早就不存在的血脈壓制,悻悻而歸。說到底他還是很怕白無哀,那種懼怕早就刻入了骨子裡,情感上可以壓制,身體卻很老實的選擇了求生。
待小白兔走遠已經徹底感應不到氣息,屏着一口氣的白無哀才稍微放松了一點。這一次他差一點就沒忍住,現在也仍舊會想起那張清秀的小臉,然後在腦海裡一點點破壞掉。
身軀因那無法抑制的破壞欲在發顫,獠牙與利爪在發癢。想要破壞,想要殺戮,想要毀滅!越發激烈的情緒沖刷着理智,讓白無哀抓着自己的頭低吼出聲,他喘着粗氣,猛然竄入了地下實驗室的三層。
灌下一瓶月光,又将一瓶月輝當頭淋下,被分解成粉末的痛楚傳遍全身每一個細胞,轉移了那可怕的欲念。精神與身心的雙重折磨,讓他痛苦不已,獨木難支。他越是害怕,越是在一個人的時候感到孤獨無助。
他想身邊的每一個人,可為了不傷害他們就不能待在他們身邊,明明近在咫尺,卻又遠在天涯。他難過得想哭,眼眶裡卻無比幹澀,倒在昏暗的地下室打滾,也緩解不了内心的折磨。
他到底該怎麼辦?究竟要如何才能不傷及旁人渡過這次劫難?白無哀想不出答案,有時心力交瘁之下,他有想過就此放棄,賭一把直接加速進入真理,将一切交給命運。那樣就不會為這些情感而感到痛苦,也算是完成了自己階段性的使命。
可他不敢賭,對自己僅存的人性數據沒有自信,害怕融合後對神性起不到任何作用。害怕自己變成一個毫無感情,隻知破壞還難以被打倒的怪物;害怕自己為這個世界帶來災禍,害怕自己所在乎的人與事物,都會毀在自己手上。
“當一個人類可真難啊...”
自嘲的歎息在黑暗中回蕩,落入了來人的耳中。
入口處,袁兆蕪依舊是那筆挺的執事裝,梳着幹淨利落的大背頭,眯着的眼眸在步入這處地下空間時緩緩睜開。他看着眼前這片血色水晶交織成的小世界,臉上露出一絲詫異,地下實驗室何時又挖出了這樣一個巨大的空間?
但在看到遠處的水晶王座上,那斜躺着的黑色身影,心裡就有了答案。血色水晶的結實程度總強過砂石金屬,也能經得住黑炎的灼燒,這處空間是大魔王最近閉關的地方,同時也是發洩脾氣折磨自身的場地。
他沒有忽略水晶王座附近的兩個小池子,裡面那散發着微光的正是月光與月輝。他分明記得當時兩種花蜜被帶回的量,現在剩下的已經不到一半,這短短一個月時間内,也不知他主子到底暗中受了多少次猶如淩遲的折磨。
心中的疼痛蔓延到全身,袁兆蕪紅着眼眶急急的走到了水晶王座前,撲通一聲跪在了地上,他幾乎是哀求的道:“主上,算兆蕪求你了,讓兆蕪幫幫你,哪怕隻是給你出氣也好,讓兆蕪為你分擔痛苦吧!”
然而,斜躺在那兒捏着額角的白無哀卻沒有領情,甚至有些不耐煩的沉聲道:“你怎麼又來了?滾!”
“屬下不走!死也不走!”惹主子不高興是袁兆蕪向來都在避免的事,但這次他甯可違抗主子的命令,也不肯離開。知道主子讓他滾,是為了他好,他又如何能放下心真的就這麼丢下主子不管?
大管家開始學起谪仙人的倔脾氣,讓白無哀感到頭疼不已,自己的命令也被違抗,一怒之下他一掌拍在水晶王座的扶手上,直接震碎了一地水晶。
黑化的鳳目惡狠狠的盯住了腳下的人,幾乎是咬着牙道:“你敢違抗我的命令?讓你從我眼前消失,聽明白了沒有!”
強行抵抗住那迎面而來的威壓,袁兆蕪撐着發抖的身軀,無比艱難的擡起了頭。他看到那個總是輕笑着的主子,此時像一個真正發怒的魔王,猙獰的臉色像是要吃人。可那緊握成拳的手卻在發顫,鮮紅的血都流了出來,本人都還無所察覺。
“我不明白!”沒有再用那種尊敬的語氣,袁兆蕪睜開了總眯着的雙眼,含着淚看着端坐在高位上的人,大聲的反駁着:“你這樣子折磨自己,不讓我們分擔哪怕一點痛苦,什麼都不告訴我們,要怎麼讓我明白?”
“我知道你是在保護我們,可是,我們也想盡全力保護你哪怕就這一次!有些事情也許我們這群凡人不夠資格知曉,可隻是讓我們聽聽你說說心裡話,分擔一下心裡的壓力也好,你不要總是勉強自己一個人面對一切啊!”
随着将心底壓抑的心情說了出來,情緒越發激動的袁兆蕪頂着那莫大的壓力,竟然登上了水晶小山。一步又一步,幾乎是手腳并用的爬到了白無哀的腳邊。為了抗住那恐怖的神威,他緊咬得牙根都溢出了血,短短一段小坡都讓他的手指甲開裂,留下了一路血迹斑斑。
在袁兆蕪嘶喊出那些話,帶血的手抓住了白無哀的褲腳之時,白無哀那血色的瞳孔震動了一下,裡面那暴虐的金輝一瞬間溫順了一絲。他滿臉猙獰的怒氣逐漸淡去,顯露出藏在下面的痛苦與哀傷,低下了墨畫的眉眼。
“你根本不知道,你們要面臨的到底是什麼...”清朗的聲音有了幾分喑啞,帶着令人心碎的悲意吐露出藏在心裡深處的聲音:“就連我都害怕,害怕改變的自己,害怕即将到來的命運。”
看着這樣露出脆弱一面的大魔王,袁兆蕪隻覺自己的心都要被融毀,抓着那褲腿的手更緊了,他放柔了聲音請求道:“主上,對你來說我們的确很弱小,但也能做到你獨自一人無法辦到的事。即便前方有多麼可怕的命運,也讓我們與你共同面對,我們不是一家人嗎?”
聽到那溫柔的安慰,白無哀的眼眸瞪大了一絲,他放下了遮住臉的手,看向跪在他腳邊的大管家,那雙翡翠的眼眸裡是毫不動搖的堅定。有一股暖流蔓延進他逐漸冰冷的心裡,溫暖了他的内心,也堅強了他的意志。
可布滿裂縫的理智城牆,卻沒有就此修複,反而因那一刹那的放松,成了壓死駱駝的最後一根稻草,徹底傾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