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他已經愛上這樣一個注定無法獨占的人,那就早點接受現實。尋找盟友編織成網,将那個飄忽不定的大魔王抓住,将人牢牢困在地上。才能阻止大魔王在某一天突然離去,成為那個高高在上可望不可即的存在。
在谪仙人下定決心要困住一位神明時,大管家通過無處不在的暗探,終于找到了目标的蹤迹。
灰蒙蒙的天色下,溫潤的海風晃動着樹林,海岸邊的礁石上,一道修長的身影長身玉立,迎着風浪靜靜地望着天空默然無語。烏黑的長發與衣袍在風中飛舞,寬大的袖子下,白皙修長的手一松,那空了的玻璃瓶掉下了礁石,頃刻被海浪卷沒。
大管家彎腰撿起沙灘上的玻璃瓶,看見裡面殘留的淡金色液體,上挑的細眉緊皺。他擡頭望向遠處,那立于礁石上的人周身正散發着淡薄的黑霧,宛如堕世的妖魔。
主子體内的黑炎多了并不好,更何況是吸收了一位即将成為準神的黑炎使者半數之力。袁兆蕪有所預料,卻還是沒料到情況嚴重到這個地步。月光、月輝輪番使用,都阻止不了黑炎給主子帶來的影響,如今的黑炎怕是已經超出了他的認知。
可就算是他也無法推斷黑炎繼續惡化,會造成什麼樣的後果,因為臨界點之後的境界,凡人沒有資格窺探。主子不告訴他,他也無法給出相應的幫助,所以他必須得想辦法套出一點情報,才能找出對策。
“主上,關于您的身體狀況,能跟屬下說說嗎?”袁兆蕪知道自己的主子不喜歡拐彎抹角,一個善于讨人歡心的狐狸,怎麼可能不注意這一點。
貼身大管家那關切的話語喚回了白無哀的心神,往常會覺得暖心的話,此刻卻在那越發沸騰的情緒下,變得有些刺耳。他冷漠的瞥了一眼那隻笑面狐狸,毫無情感波動的開口道:“與你說了又有何用?”
被那冰冷的眼神凍住了心髒,袁兆蕪一時間竟然沒能從那巨大的落差中回過神來。眯着的狐狸眼微微睜開,他看着那個萬分熟悉的身影,此刻竟然覺得有些陌生。他的主子怎會如此看他?好似沒有了半分情誼。
有些慌張的向前幾步,袁兆蕪急切的回答道:“請告訴屬下在您身上究竟發生了什麼,屬下會傾盡全力為主上分憂!”
宛如聽到了笑話,白無哀那冷漠的臉上揚起一抹譏諷,随即釋放出了壓制的神威,臉色一沉:“分憂?哼,就憑你?”
沉重的壓力讓袁兆蕪一下子跪倒在地,可怕的氣機缭繞在他周身,讓他冷汗如雨,心如擂鼓,呼吸更是被遏制住。比死亡更為荒誕的恐懼滲入四肢百骸,身軀不受控制的發抖,腦海裡更是隻剩一個要逃的念頭。
可白無哀那句冷漠的嘲諷,讓他感到心裡無比難受,難受到他忘記了要逃,生生咬破舌尖刺痛了神經,才強行擡起了頭。他望着那個高高在上,冷漠如雪的身影,心中刺痛,鼻尖發酸。
主子的不信任,對他能力的嫌棄,是對袁兆蕪最大的打擊,僅那一句話就将他所有的自信擊碎。他開始不懂主子為何突然如此對他,但在想到谪仙人那副模樣後,又逐漸明白了什麼。
“主上,屬下自知實力低微,傾盡全力也許都夠不到您的一根發絲,但請主上不要驅趕屬下。哪怕要屬下獻出生命,也讓屬下為主上盡一點微薄之力。”迎着那刺痛他的冰冷眼神,袁兆蕪在那可怕的威壓中,嘶聲喋血。
看着被他冷漠推開的大管家拼命的再次靠近,白無哀的臉色出現了一絲松動,眼眸中冰冷的情緒散開了幾分。
心中一方面認為袁兆蕪不自量力,面對神性的傾軋,就連他都毫無辦法,一個才2S級的木系就敢說如此大話。另一方面,他又為自己的話傷了袁兆蕪,感到無比難受。
他已經傷了谪仙人,如今又開始對大管家惡語相向,越是與他糾纏過深的人,他越是想要摧毀。這是他暴虐的本性,是神性對人性的打壓,面對這一事實與可怕的未來,他越發感到絕望無助。
這是屬于他自身的意志的戰鬥,不管大管家平時有多麼足智多謀,多麼會拿捏人心,也無法成為他的助力。大管家越是靠近,隻會被傷得越深,白無哀甚至絲毫不懷疑,他稍微放松一點理智,都會将眼前的狐狸拆成零件。
“你,幫不了我。”
收回了那複雜的目光,白無哀飛身消失在海平面的盡頭,留下被抛棄的狐狸呆在原地,下一刻全身脫力的癱坐在地。
潮水帶着白色的泡沫打濕了黑色的西褲與衣擺,坐在地上的人卻渾然不知,隻是望着灰色的天空盡頭,一雙妖媚的翡翠眼眸紅得可怕,但始終沒流出落寞的眼淚。
輕緩的海風突然亂了起來,漲落的潮水也變得混亂無序,海灘上慢悠悠的螃蟹與烏龜驚慌失措的四散逃離,卻沒有回到海裡反而往岸上跑去。
海洋深處,巨大的浪花四濺,水中撲騰的深海巨獸發出恐懼的哀鳴,仍舊沒能從那小如蝼蟻的人手下逃走。成噸的血液将海水染紅,被撕爛的殘肢碎肉漂浮得四處都是,站在巨獸屍身上的人影沐浴着鮮血,沸騰的破壞欲望得到了一時的撫慰。
一味的克制也并非好事,在巨大的精神壓力下,那股破壞欲隻會越發沸騰,一旦不小心被點爆,對周圍的生靈都是一場毀滅性的災難。
發洩一通頭腦也清醒了一些,白無哀再次平複着情緒波動,盡量讓自己保持平靜,這樣才能确保身邊人的生命安全。低頭看了一眼自己的傑作,他暗道一聲抱歉,死道友不死貧道,傷害這些深海魔獸總比傷了身邊人要好。
“月光與月輝也不能頻繁用了,身體不舒服也會嚴重的影響心情,心情一差就是要命的殺戮沖動。但是停用也不行,不抑制黑炎,神性也沒法壓制,還是想要摧毀身邊的一切。啧,又是一個死循環,想要平靜的生活幾天怎麼就這麼難呢?”
擡頭看向陰沉的天空,漆黑的雙目中流露出無奈的苦澀,真理之眼下,白無哀的目光穿過了蒼穹,看見了那些存在。仿佛是察覺到了他的目光,域外的光膜泛起了漣漪,似是向他發起了呼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