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悠着點哦,雖然去市裡飛機場不需要上高速,但鄉間小路才是最危險的。”有些緊張的扯了扯安全帶,白無哀回想起之前回家時的經曆,臉色發白。
“放心,姐的技術早已經得到了考驗,啊哈哈哈~走吧,讓姐帶你去天國!”聽到身邊人的提醒,安釋槐不但沒有退縮,反而熱血起來。将長發一束,墨鏡一戴,腳下的油門一踩,車子擦着旁邊的楓樹拐出了鵝卵石小道,向着前方飛馳而去。
一聲嗡鳴劃過藍天,白色的機身沖入雲端,天空中隻留下一道白線,地面上的行人與車輛迅速縮成一個個小點,城市變成一塊塊散落在大地上的拼圖。山峰與丘陵的區别沒那麼明顯了,河流反而開始能看得出全貌,蜿蜒交錯成一條條水色絲帶流向遠方。
還是大片黃綠的大地在逐漸褪去所有綠色,變成金燦燦的橙黃,又在不斷加深中化作一片暗紅。有什麼密密麻麻的東西在追來,化作蜂擁的暗紅之潮,要将逃跑的人全部吞噬殆盡,驚恐的呼喚與傷心欲絕的嘶喊斷斷續續的傳來,讓那感覺越發壓抑發沉。
雙腿好似陷入了流沙,奔跑起來特别費勁,可那要命的血潮就要追上來了。白無哀急促的呼吸着那帶上了血腥味的空氣,害怕又惶然無措,他想回去救那些好像是朋友的人,可有誰拉着他不許他回頭。
然而很快那帶着他逃跑的人也被什麼捉住,他被托付給另外一人,那緊握的手不論他如何用力都在一點點被松開。不要!他不要那人離開,不想看那人就此死去。他費勁的回過頭,想看清那人的相貌,可模糊不清的視野隻讓他看見了一顆眼角的美人痣。
不要丢下那個人,不能丢下那個人!白無哀想讓抱着他的人停下,可他無法發出聲音。為了躲避那追上來的黑潮,他被抱着似是在空中輾轉,卻也逃不開那附骨之疽,眼看兩人就要被一同吞沒,他卻被抛飛了出去。
身形交錯,白無哀看見了一雙藍紫異色的眼眸,那裡面寫滿了離别的傷感,以及那最後的決絕,若他們就此分開,那便是天人永隔!這種事情他絕對不允許發生,黑暗中壓抑的情緒到達極點,在他伸手抓向那人之時,一陣晃動讓那絕望的畫面突然沉入黑暗。
“...無哀,快醒醒...”
白無哀猛然驚醒,額頭上盡是冷汗,他喘着粗氣看向身邊,隻見安釋槐正一臉擔憂的看着他。窗外的雲層正在遠去,飛機已經開始降落,強大的氣壓引起他一陣耳鳴,讓他的臉色越發不好看。
“你是不是做噩夢了?下次還是坐高鐵吧,反正又不趕時間。”安釋槐從小包裡掏出濕紙巾給白無哀擦了擦汗,這是他們第二次坐飛機,上一次白無哀似乎也很不舒服,說不定是暈機。
“好。”白無哀輕聲應着,靠在了安釋槐肩膀上,看向窗外的雙眼中閃過了一絲無人察覺的痛苦。
國慶最後一天的漫展還是讓兩人趕上了,即便是最後一天,展館内依舊熱鬧非凡,人山人海。也許是因為出發前掉河裡着了涼,剛下飛機白無哀就發起了高燒,預定去漫展的時間隻能往後推,好在這一次并沒有病得太嚴重。
安釋槐一身大紅色的神霄服,像是她的嫁衣,配上那明媚的妝容,分外動人。而白無哀一身古風黑衣,同樣紅色的衣襟與紋樣,以及那束發的紅色絲帶,雖是C服,但與安釋槐走在一起也很是相配。
兩人在那喧鬧的展館内四處閑逛,偶爾與上來求合影的遊客拍個照,體會着鄉下沒有的熱鬧與激情。久違的興奮在不斷擴散,就算展館内的店都已經逛了一遍,可她們仍舊覺得沒有玩夠。
“無哀,要不是你感冒了,這次我們本可以連着來六天的。可惜了,今天就是最後一天了。”人群中,安釋槐抱着奶茶頗為遺憾的說着,一轉頭卻看見白無哀在後面愣愣的仰望着展館那高高的天花闆。
“你在看什麼呢?突然停下來等下會被沖散的哦。”
安釋槐那嬌憨的聲音在逐漸遠去,洶湧的人潮停了下來,傳入白無哀腦海中的隻有那遙遠的呼喚,帶着哭泣的祈求,從另一個世界跨越深海而來。時間在這一刻靜止了,他擡頭看向上空,不是那鋼鐵交織的房頂,而是一片靜谧的深海,有一人正向他遊來。
“夢,該醒了。”白無哀喃喃自語着,轉過頭看向了人群中的安釋槐,那女孩正抱着奶茶,一臉無奈的看着他的方向。
他來到安釋槐的身前,伸手輕撫那有些嬰兒肥的嫩臉,随後将人緊緊抱入懷中,在那耳邊輕聲說道:“我該走了,不用擔心,她會回來的。再見,安釋槐。”
已經足夠了,在這裡已經沒有了遺憾,所有的可以留下的都牢牢的握在了手心,他該從這場美夢中醒來,該去面對那場既定的命運。不管最終結果會如何,他都要去嘗試改變,争取那一絲希望。
作了最後的告别,白無哀猛然轉身離開。像是有另一個半透明的身影從那瘦小的身軀中脫離了出來,空留一具軀殼抱着那定住她的錨點,那虛妄的身影卻是向着上空那深海世界飛去。
伸出的手與那深海中的人影的手相觸,那平和的世界便迅速化為一抹流光,沒入深海的黑暗之中。而他終于能看清那呼喚他的身影,與他那般相似卻又分外不同。他與她相見在那夢境的深海,而這夢終将要醒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