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爸,你沒聽錯,是五百萬。所以,你和媽媽早點辭工回來吧,别在外面辛苦了。”白無哀溫聲重複了一遍。
“……那不行,這要到年底了正是忙的時候,等忙完這段時間,老爸再考慮考慮。”提到辭工,激動的白景同卻是冷靜了下來,看着繁忙的後廚他并沒有第一時間選擇離開,怎麼說也是一份收入,就這麼辭了多可惜。
“行吧,也不着急,你和媽媽商量着,我要上車了先挂了。”
随着電話挂斷,站在原地的白景同還有些發愣。滿屋子的油煙缭繞着他那健壯的身軀,爐竈的火光将那張英俊的臉映襯得忽明忽暗,卻掩飾不住那雙劍眉下明亮起來的目光。
他有些不可置信,但此時也沒時間再打電話回去确認,隻得先壓下了思緒重新回到了崗位繼續工作。然而女兒的那個電話終究影響了他,工作中接連幾次失誤,炒出的菜品不是錯的,就是燒糊,要麼少放鹽又或鹽放多了。
酒店的經理連忙将這個上崗以來從未失誤的大廚叫了出來,夾雜着不滿訓斥道:“白師傅,你今天是怎麼回事?光晚上這兩個小時就被投訴了四次!是不是覺得工資給你開高了?這飯碗不想要了?”
西裝革履的經理一副居高臨下的姿态,讓白景同的心裡一陣不快。這經理有事沒事總會挑後廚的毛病,工資開得低不說要求還賊多,時常讓大廚們加班加點甚至兼職幫工。後廚對他的意見不是一般的大,可惜他們還需要這份工作,也沒誰願意得罪他。
“經理,是這樣的,家裡出了點事讓我分心了,後面我會注意的。”還沒想就此辭工的白景同一如往常,向經理賠了不是。
“我管你家裡出了什麼事,搞出這麼多投訴,你這是在破壞酒店的聲譽!在工作中還講私人電話?罰五百!這個月三百的獎金也沒你的份了!”然而經理卻是毫不留情直接要重罰,能克扣多少算多少,反正這群鄉下來的人也不敢違抗他随口定下的制度。
聽到經理的話,白景同就知道這個月開頭的這一周就算是白幹了。心裡有火加上方才那通電話讓他也有了底氣,本來不想給後廚的兄弟增加壓力,打算做到年底再離開的他,當即做出了決定。
“既然這樣,那我就辭工了,幹脆這個月的工錢也不用結直接扣了吧。”将頭上的廚師帽一把摘了下來,白景同直接轉頭走向了後面的更衣間。這幾年他在這裡受了不少氣,要不是家裡還有兩個孩子要供,誰特麼願意在這個小酒店待着?
“哎?你這什麼話?你想辭職就辭職啊,哎你等等...”經理追了上來一把抓住了白景同的肩頭,還想說什麼卻被那雙劍眉下的虎目兇狠的一瞪,頓時熄了火。
老實人也是有脾氣的,更何況當年他沒出農村時,還是村裡出了名的暴脾氣。出了一口惡氣的白景同回到更衣間,将身上那布滿油漬的工作服脫了下來,露出一身腱子肉,即便身高沒到一米八,也看起來相當強壯兇悍。
他是農民出身,外出打工也在後廚颠勺甩鍋,又時常幫忙卸貨,被迫練出一身肌肉。要不是長年混迹在後廚的油煙裡,以他的外表與身材少不得會招蜂引蝶。不過白景同脾氣也倔,不肯吃那軟飯,也隻能苦哈哈的打苦工。
扔掉了那惱人的工作,走出了那壓抑的後廚,少有的在這個點看到了外面車水馬龍的夜景,白景同長長的呼出了一口廢氣。他要早點回到那租住的廉價小屋,告訴妻子這個好消息,要早點回去看望自己的兩個孩子,回去那日思夜想的家鄉。
“該不是工作累了在做夢?不行,我得打個電話再問問。”在街道上走着怎麼都不踏實,白景同越想反而越害怕隻是美夢一場,也不管女兒在火車上能不能收到信号,又将電話撥了出去。
“小哀,之前你電話裡說的是真的?老爸我可是真把工作給辭了。”
睡眼惺忪的白無哀有些哭笑不得,之前不是說要做到年底嗎?怎麼效率這麼高,一個電話的工夫,工作說辭就辭了?打起精神他連忙道:“老爸,你放一百個心,我總不能拿這種事開玩笑。話說你不是說年底辭職嗎?這還沒過三個鐘呢。”
“嗐,還不是那個酒店的經理動不動又要罰款,老爸這個月都白幹了還留着做什麼。看到那家夥就惱火得很,一時火氣上頭,就辭了。”聽到電話裡女兒的調笑,白景同在路燈下捋了一把油膩的頭發,帶着些尴尬的說道。
“哈哈,這的确很像爸爸你的脾氣。”白無哀看着窗戶上自己的倒影,想起那個脾氣火暴性子又直的父親頓時笑了,這些年父親在外定然受了不少委屈,卻壓着性子隐忍着,都是為了他們一家。
“爸爸,既然你都已經辭職了,那幹脆帶着媽媽在東洲玩一兩個月再回來吧。你把卡号發我,我到校了給你們轉點錢過去。”反正他和弟弟都還沒放假,而且老家房子也被他推了,雖說有買新房子不缺住處,可白無哀還不想兩人這麼早回來。
電話那頭的白景同有些猶豫,他倒是喜歡四處看看新風景,來了東洲幾年了,這麼一個小小附屬市都沒出去過,多少有些向往中心城的光景。可節約習慣了,這下也狠不下心來出去遊玩。
“别的有錢人怎麼過我不知道,不過現在我們也算有點小錢了,就去旅遊看看帝國的美景,等我和弟弟放假了,說不定還要爸爸你們當導遊呢。爸爸你不想和媽媽一起去電視上的旅遊勝地嗎?要趁着年輕多四處走走哦。”
女兒最後那句話說到了白景同的心坎上,他本就是個爽利的漢子,當下就表示要帶妻子去東洲的各大中心城看看,再挨個将東洲的旅遊區轉一圈。有錢人的生活大概就是這麼任性吧,以他貧瘠的想象,這已經是很任性的方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