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忍不住顫了顫，脖子上的那東西是他畢生的恥辱，而那人卻毫不猶豫，甚至是粗暴的扯住了那個項圈。隻聽一聲冷哼，夾雜着怒火，那項圈應聲而裂，又在對方手中碎成更細的粉末。

他生氣了，非常的火大，比以往任何時候都要不愉快。顔甯雪不敢出聲，他竟然因為這人的不愉快而感到開心，也委屈得想要掉淚，他怕一開口，就收不回那幾欲脫口而出的哽咽。

那人似是感受到了他的異樣，重新撫在他臉上的手是那麼溫柔，像是在撫摸着心儀的名貴瓷器，小心翼翼的，生怕他就此碎裂。縛住雙眼的黑布被揭開，顔甯雪見到了近在咫尺的容顔。

平常那總帶着笑意的臉上盡是陰沉，一頭漆黑如緞的長發也不知在他看不見的地方經曆了什麼，化作了瀑布般的銀絲。就連那細長的劍眉，宛若女孩子又長又密的睫毛，都成了霜雪。血色的眼瞳，被那同樣雪白的膚色映襯着，夢幻得不像個活着的人類。

“你，難道沒有什麼要對我說的嗎？”白無哀盯着那雙看着他沒有再躲閃的玉色眸子，沉聲問道。

在解開顔甯雪的束縛之前，他猶豫了好一會兒，最終還是強行控制着體内新生的血炎，将異于常人的角、水晶利爪和彼岸之瞳都收了回去。他擔心顔甯雪到時候又要對他的狀況展開審問，也怕顔甯雪不敢接受他那副模樣。

“...抱歉，我沒能遵守約定，把天從影看管好。也沒有看好魔王城，還害得許多人因此而犧牲。要打要殺，随你處置，我...沒有任何怨言。”

掙開了那個懷抱，顔甯雪欲言又止，最終他還是低下了頭，将心中翻滾的情緒全數壓下，擺出一如既往的公事公辦的嚴謹态度。

他一向都是公私分明的，即使有很多事情要找白無哀問個清楚，也有很多其他心事要對白無哀說，但不是現在。現在他仍舊是晴明，是天從影明部組長。這次天從影的叛亂，他身為明部一大組長，有着不可推卸的責任，他也沒想要逃避責任。

“就隻是這些？”聲音越發沉重，白無哀看着顔甯雪将那一臉複雜收回去，像平常一樣又擺出那種要強倔強的表情，心中的火氣更甚。

都什麼時候了，竟然還在說那些不痛不癢的事情！明明知道他的心情，卻還這般作态，簡直是殘忍，對顔甯雪自己是，對他也是！

“...隻是這些...”顔甯雪張了張嘴，最終還是将一肚子的話又咽了回去。

兩人之間的氣氛有些沉重，有身高優勢的白無哀就那麼盯着顔甯雪，而顔甯雪沒有了往常那銳利的氣勢，隻是沉默着盯着地面。

在遠處的袁兆蕪幾人看着這副場面，心裡都在說要糟。白無玥了解自己的哥哥，白無哀一般不會發脾氣，但一旦他真的不笑了，臉色也陰沉了下來，那肯定是有了一肚子火要吐出來的。

而袁兆蕪也明白這一點，所以看向顔甯雪的目光都有些無奈。明知道白無哀是個什麼脾性，這個時候還倔個屁！乖乖撲上去撒個嬌，訴個委屈，不就什麼事都沒有了嗎？明明這樣的機會，他袁兆蕪羨慕都羨慕不來。

“你！好，要打要殺可是你自己說的，那現在就給我好好咬緊牙關忍着！”胸中的火氣被一瞬間點爆，白無哀指着顔甯雪的手指因憤怒，而有些微微發顫。如果此時，他的身體再稍微差一點，他非得被氣吐血不可！

“啪！”一聲悶響，閉目等死的顔甯雪被白無哀一個爆栗拍了個踉跄。

扶着發暈的頭，顔甯雪有些錯愕的擡頭望去，隻見白無哀的劍眉倒豎，一雙紅色的眼眸中如同燒了起來一般，有金紅色的流光在閃動。血炎從他的利齒間像一縷輕煙，帶着火星飄過唇角，長發浮動，衣袂翩然。

“你是不是傻？！啊？！那些居心叵測的家夥都打到家裡來了，你不和其他人一起跑路，留在那裡做什麼？誰知道那些家夥會做出什麼事來？！萬一你有個三長兩短怎麼辦？！”

“東洲也好，堕天島也好，甚至天從影也好，沒了可以再建！但是你沒了我怎麼辦？大家怎麼辦？我之前就和你說過，這個世上隻有你一個顔甯雪，而我所在乎的也隻是你這個顔甯雪！”

“我不管你有什麼理由，你那腦子能不能稍微變通一點！能不能把自己看得更重要一些？看看你現在這副樣子，元力被禁，還一身傷！那些家夥還對你做了什麼？我都舍不得給你戴那東西！你就是想存心氣死我是不是？！”

一張雪白的臉上盡是怒氣，連那銀色的長發，也因主人的怒火而染上了一段绯紅。顔甯雪頭一次見白無哀發如此大的火，以前不管他如何用惡劣的态度對待白無哀，得到的永遠是那有點賤賤的溫柔微笑。

所以基本上都是顔甯雪每天都上火，還被取了個‘暴躁仙人’的怪稱。對于這樣的白無哀，顔甯雪并沒有什麼複仇的快意，反而在看見白無哀左手上未幹涸的血迹之後，無名之火也被撩了起來。

他向來都不是什麼好脾氣，特别是在面對白無哀時。白無哀就像是他天生的克星、冤家，和這人多說兩句話，他就要上火，理智都會飛到外太空去。

在這之前，顔甯雪被保護在銅牆鐵壁之下，外面發生了什麼他并不清楚。而在看到外面一片和諧的景象之後，心中巨大的疑問也一直強壓着沒有說出口。

他想知道白無哀去死域之後的事，想知道關于黑炎的事，想知道白無哀是不是又勉強自己使用了大量血炎。去年就是因為血炎的關系，白無哀才會被白無玥一刀差點斃命，不僅虛弱了幾個月，還有那奇怪的口渴後遺症。

而現在，看着那一眼望不到盡頭的血色水晶叢，顔甯雪無法想象白無哀到底用了多少血炎。而在之後，白無哀會變得怎樣？而且，那左手上的血迹讓他太過在意。想起之前在日冕那裡得到的情報，顔甯雪心中的火氣也越燒越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