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呀,這可真是稀客。都快一個月沒見了,你怎麼突然想起來看我,不躲我了?”
堕天閣四樓中央大書房中,那人一如既往令人惱火的輕浮模樣。但那嚴重的黑眼圈,蒼白無血色的臉,以及同樣沒有血色的唇,都說明了他糟糕的身體狀況。
“躲?我可不是那種敢做不敢當的膽小鬼。隻不過是組裡事務太忙,某個當家的又總是摸魚,我還能指望誰?這次不過是來送些重要資料罷了。你最近又整出了什麼幺蛾子?消息都傳到天從影總部了,什麼大魔王家境不和,鬧分家?在床病重老人無人供養??”
冷哼一聲,顔甯雪将手中一垛報告咚的放在了書桌上,開口就是一頓挖苦。要不是真的吵了一架大的,消息怎麼會傳到他那裡去。
“呵,你的消息一點也不比兆蕪慢啊。”最近大管家都不在堕天島,不過以他的情報速度,估計事無巨細早就知道了。谪仙人跟大管家可不同,是不會向着自己說話的,白無哀歎了口氣接着道:
“老頭子突然要說分家,在選誰供養的意見上跟我有了分歧,說什麼我有一大家子手下要養,要跟無玥過。呵,無玥才多大?況且現在他也是我在養着的呢,老頭子怕不是老糊塗了。”
随着那聲歎氣,男人躺倒在椅背上,漆黑的眼瞳瞧着天花闆,手中也不老實的轉着筆。看着一副吊兒郎當玩世不恭的模樣,如果是個不熟悉的人,說不定就此被騙了過去。
“就你現在這副鬼樣子,若真是傳言中分家那麼簡單,你也太小瞧别人了。”顔甯雪說的别人當然是指他自己,說白無哀面色不好看,還真是擡舉他了,要說他就差一腳進棺材了都有人信。
“你與你父親到底發生了什麼?”
指尖的筆停止了轉動,白無哀轉眼看了看桌前的谪仙人,露出一個疲倦的笑容。也是,顔甯雪是什麼人?怎麼說也是天從影這麼大一個組織的半個總負責人,這點分辨能力都沒有那才怪了。
“你說,如果有個你非常重要的人,即使你非常不願意,也要你去做一件過了底線的事,你會怎麼辦?”換了個方向斜靠着,單手撐着臉側,白無哀有些出神的看着窗外的雨,喃喃的問道。
“我不明白你突然說的是什麼,不過既然是你都不願意的事,說清楚講明白,痛痛快快的拒絕掉不就好了?你那個重要的人也會理解的吧?”
白無哀到底是個什麼樣的人,顔甯雪自問看不懂,但這人對家人怎麼樣,卻是有目共睹的。說不上有求必應,但對年紀小的寵愛有加,對年長的也是寬容大度,到底是什麼過分的要求,讓這人困擾成這副憔悴的模樣?
“他明白,也理解,但是...究竟是什麼操控了一個人,讓他變得那麼不顧一切?”
為什麼會變成現在這個樣子?是什麼讓那個人變得不像那個人?像是被什麼邪惡的存在操控了一般,明明還掙紮着,又放棄了抵抗,任由那渾濁的黑暗将身邊的人強行卷入。
帶給别人痛苦的時候,難道那人自身不會一同感受到嗎?就算感受不到,也沒有一絲自責和後悔嗎?一想到這裡,白無哀黯然的垂下了雙眸。
“那是對那個人很重要嗎?要是這樣,這麼執着倒也情有可原。”似乎明白了什麼,顔甯雪感覺找到了答案,隻是他不明白,那事怎麼就過了底線了?
每個人都有不能讓步的事,也總會有對某些事物的執念。有些事情也不一定非要白無哀去做不可,當然,核心若是他的話除外,比如說找對象結婚生子之類的。想起謠言中提到恭婷要相親,再考慮到白無哀這個年紀,被催婚也是正常的吧?
“沒有别的選擇了嗎?”顔甯雪問,比如說先等自己姐姐解決完人生大事之後?
“不...有另外一個選擇。”像是想到了什麼好笑的事,白無哀低着頭咧嘴笑道:“有啊,還有另外一條路。但是,不可以選,也不能選,如果從一開始的被選擇中逃走的話...”
桌前的顔甯雪突然打了一個冷顫,一股子怪異的感覺從他看到面前這人的笑容後湧上心頭。他的思路有什麼地方錯了嗎?否則,這人為何露出那種藏着恐懼與絕望的笑容?
簡直像是要壞掉了一般,那雙黑眸裡寫着什麼隐秘?是不可直視的深淵!好像有什麼恐怖的東西要從那漆黑的瞳孔深處爬将出來一般,那咧嘴的苦笑,更是讓顔甯雪渾身泛起雞皮,瞬間陰冷的氣氛讓他感到一陣毛骨悚然。
“......”
顔甯雪張了張嘴想要說些什麼,但卻被卡在了喉嚨裡。他忍不住皺起了眉,手心裡莫名的冒出了一層冷汗。
他好像觸到了白無哀什麼不可告人的秘密,隻是看到這冰山一角就讓他渾身僵硬無法動彈。也許,白無哀剛才說的東西,本質上根本不是他想的那麼簡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