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

“律。這樣沒問題嗎？”

“嗯。——帶太多靈體在我身邊，我的力量也支撐不了大家全部出現……像現在這樣就剛剛好。”

和作為先鋒部隊的以莉絲為首的騎士團不同。

我在這次行動裡因為缺少正面戰鬥能力，以聖儀的身份被視為後勤部隊的【負責人】。現在正坐在馬車裡，和被派去鎮壓獸人叛亂的教導大隊伍一起前進。

我的特殊身份，讓我能夠擁有單獨乘坐一輛馬車的權力。

——同時，莉絲也為了保證我的安全，讓她手下能力高強的四位精銳騎士跟在這輛馬車邊作為護送。

在馬車行進過程中，确認周邊保持着一定距離的騎士不會聽到之後，守護者憑空出現在我的面前，向我确認之前的【決策】是否正确。

“需要人留守在房間裡這點，我承認是必要的。……但是讓龍賢姬和法理不跟着一起來，而是留在那小子身邊什麼的……是不是有點太過了？”

能猜到守護者對這件事情耿耿于懷的原因。我聳了聳肩，将手撐在馬車的扶手上支着下巴。

“大神官——他一定多多少少知道，前代聖女專門找我的原因是什麼。……那個孩子，他肯定也一開始就知道他的存在。”

說到這裡，我心不在焉地用手指敲了下窗框，發出小小的聲音。

“……現在，我們根本無法确認，他會在我們出門的時候，對那個孩子做些什麼。”

這很好理解，因為如果不是警惕大神官，前代聖女也根本不會特地隻告訴了我那個孩子的存在了。——不然，她沒必要繞過作為下任聖女的弗勒德莉絲，單獨和我交涉。

但守護者擔憂的方面是，我身邊本來能作為【戰力】的存在就不多。

本身薩菲拉和法理她們，已經算是我召喚的靈體中，戰力除了守護者之外，最強的兩位了……我卻為了保護那個孩子選擇讓她們留在那裡。

不止如此，我還要定時提供【力量】給她們，讓她們在固定的時間去打掃好的地下監獄給那個孩子送食物。這一點，也是守護者有所不滿的。

“為什麼要這麼麻煩？直接給他把吃的都堆在那裡不就行了麼？”

“如果隻是兩三天當然可以這樣，但這次的行動，至少要一個多星期啊。”

而且那孩子，雖然話很少，但實際上飯量特别大。光是一股腦地把那些食物囤積在那裡，估計一兩天就到極限，更别提撐一個星期了。

……最重要的是，通過這次的出行，我也想測試一下，對于【遠程】的靈體的控制，和讓她們自主行動的能力，我到底能做到什麼樣的地步。

為了這個目的，就連【廚師】們我也沒有全部帶上。

不擅長戰鬥的幾位惡魔，還有【烹魚大廚】和【聖菓使】都留在了教導的本部。——跟着我一起行動的，隻有兩位。

這樣想着，從身上的白色披風裡拿出了兩個瓶子。

在那之中——是正在沉睡的兩個靈魂，變成微縮版的【格刺西亞】還有【巴拉姆】。

因為這次需要為兩邊提供力量，我改變了一直以來讓他們自由行動，随時醒來的策略。

——全程能保持清醒的，隻有【薩菲拉】【薩烏拉】【法理】【守護者】這最初的，陪在我身邊的四位靈體。

而其他人，則用這樣的【玻璃瓶】保存起來，這個瓶子有特殊的力量，可以在我不在他們身邊的時候，保持他們的靈體完整性。

“……還好之前考慮到會有這種情況，和亞丁一起把這玩意做出來了……”

拿起這個瓶子，端詳着那之中，正體版其實很帥氣，但現在卻變成巴掌大可愛小人兒的兩位【惡魔】廚師，我忍不住嘀咕了一句。

這個，是我負責提供【實驗】條件，亞丁——也就是弗勒德莉絲的部下和親友中的一位，負責提供他的法術知識——我們兩個一起研究出來的【試用品】。

作為應付的理由，我對外的說法一律是“用來在隊伍長途奔波的時候保存食材”。

不過實際上，這個确實也可以這麼用就是了。

這次的行動也是，正因為亞丁對莉絲提議了讓整個騎士團都用【玻璃瓶】的方式，以大量攜帶食物，我身上這兩個小玻璃瓶才能通過離開教導本部的檢測，在行李裡渾水摸魚地一起帶出來。

所以——經過這種有點曲折的過程。沒被封在瓶子裡的守護者，現在才能和我一起用一言難盡的目光看着封在瓶子裡【沉睡中】的他們。

“……這樣真的能行嗎？”

“沒有人能做什麼事情都保證萬無一失的。——不去嘗試，就永遠突破不了原本力量的限制。你們是看着我長大的，難道不該最清楚這一點麼？”

把兩個瓶子收回來，重新把手放回膝蓋上。

颠簸前進的馬車很容易誘發昨晚睡得太晚導緻的困意，放松身體，我把腦袋倚靠在身後的軟墊上。

“既然我是你們的【主人】，為了應對未來的各種情況，我必須得盡快學會【遠程控制】和【力量分配】的合理性……這一次的戰力和人手分配，我想我已經盡可能做到最好了。”

無論是負責夥食的，還是負責戰鬥的，我兩邊都顧及到，并且也考慮到一旦我不在的時候，教導本部會出現什麼意外狀況的應急措施——就連那個一直不說話的小鬼的安全，我也一并考慮了。

說真的，我完全不理解守護者到底還有什麼不滿……閉着眼睛昏昏欲睡的我，卻聽到他語氣别扭地這麼說：

“說是合理……那為什麼要帶薩烏拉這個老家夥一起來？他就是個老頭，根本起不到什麼作用。”

【要保護你，我一個人不就夠了麼】——他如此說道。

守護者認為我這樣做，是不相信他的【實力】。

原來這就是他從出門以來這麼悶悶不樂的真正原因啊。對于這樣的真心話，我有些驚訝，從睡意中勉強重新睜開了眼睛。

“——你不是從很久以前，就和薩烏拉一直在一起嗎？難道你真的覺得他就是個老頭？”

“……說是這麼說……”

看得出來，守護者其實并沒有忘記。但他就是下意識地很難轉變這樣的思維。

之前，薩烏拉自己也特地強調過。他們【肅聲】的【龍之賢者】和【守護者】，外形隻是為了符合【世人】眼中的印象，才變化的形态。——而他們的【真容】，實際上根本不是人類的樣子。

所以，隻要薩烏拉自己想，他想用怎樣的人類形态都可以。……而平時他用那副樣子，本質上隻是想裝作手腳不便的老頭子，避開和薩菲拉的争鋒而已。

薩烏拉的解釋是，因為他們力量是同等的強大，如果有一方不刻意收斂，兩位龍之賢者同時用【最耀眼】的形态出現，會造成提供力量的【我】的負擔。

……而據說在很早以前，他們也是用這種方法去減輕作為曾經的【召喚者】的法理的負擔的。

所以，在經過太過漫長的歲月後，無論是薩菲拉，守護者，還是法理，他們都已經習慣下意識把【龍賢聖】當做一個除了頭腦和知識，其他完全派不上用場的老頭子了。

——然而，在這次行動中，不是作為輔助的智囊，而是作為像【守護者】一樣的，我身邊最強【戰力】的薩烏拉，他用的形态其實是……

“喂，薩烏拉，你有在聽嗎？”

因為争執不過我，打算用事實勝于雄辯的方法，親眼看看薩烏拉那家夥到底還是不是【老頭子】的樣子——守護者不耐煩地喊了下他。

但是……完全沒有人回應。

除了馬車咕噜噜的車輪聲，還有周圍騎士團所騎的馬群腳步聲，在馬車裡沒有任何其他人的聲音。

“薩烏拉？？你在這裡嗎？不會自己丢下律跑出去了吧，你——”

因為龍賢聖沒有顯示出身形，也沒有發出聲音。守護者立刻站了起來，在馬車四處環顧着，甚至變得有點着急起來。

“等等、律，你真的記得帶那個老年癡呆的家夥出門了嗎？！”

“嗯。那當然了，你忘了在我登上馬車的時候，你不是還差點想把他踢下去嗎？”

薩烏拉甚至還比守護者先一步坐上了馬車，而直到剛才的一段時間裡，守護者和我還能看到他坐在旁邊——那現在，龍賢聖薩烏拉到底為何無聲無息地消失了呢？

……嘛。那個答案，其實還挺容易想到的。

“……你稍微安靜點，仔細聽一下。”

由于對靈體的【感應】，我已經知道是怎麼一回事。憋着笑，對一頭霧水的守護者提議道。

“……？？”

他茫然地閉上嘴，環顧四周，仔細地側耳傾聽——

【呼……呼……】

有一個，被掩蓋在了車輪聲和馬蹄聲之下的微弱的聲音，終于被守護者頭盔下的耳朵捕捉到了。

——而就像為了讓他親眼确認一樣。

我們的隊伍，離開設置于首都的【教導】大結界的瞬間……在我的力量不再被【大神官】的束縛壓制的情況下，那個其實一直隐藏在馬車中的身影，終于再次顯現了出來。

……然後，我和守護者就同時看到了，坐在守護者旁邊，正在呼呼大睡的——佩戴着橄榄葉之冠，頭上有着标志性的黑色龍角，鬓角邊垂着麻花辮的白發青年的身影。

“——薩烏拉維斯！！！”

守護者，甚至都顧不上會不會被外面的騎士聽到，氣到久違地吼出了對方的全名：

“别睡了！！你這個隻有外表能變年輕的臭老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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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聖儀大人——我們已經到了。請允許我護送您下去。”

“好的。辛苦你了。”

——終于，在暴怒的守護者和莫名其妙被他的聲音轟炸而醒的薩烏拉打起來之前，我們終于到了今天的目的地。

将耳邊【怎麼讓那種弱小的人類的騎士來護送你】的守護者的嘀嘀咕咕當做沒聽到，我在護送我的四位精英騎士之一的攙扶下，提着行動不便的白色長袍下擺從馬車上小心翼翼地下來——看着眼前高大的教會建築物，忍不住有點感慨。

【……就連在并非首都的其他城市的分部，都修建得這麼誇張嗎。】

該說，真不愧是統治了這個國家數千年的【教導】嗎。……這樣的财力以及權力，就算這不是一個宗教組織，都已經足夠令人望而生畏了。

所以……再想到，這于此同時，也是個統治了這個國家人民思維和信仰如此之久的【龐然大物】，就更加令人對位于【教導】頂端的那個男人，下意識地心生畏懼。

莉絲正忙于在那邊指揮他們把一起帶來的行李搬下來，并在合适的地方放好馬車和馬匹，幾個負責護衛我的精英騎士因為擔心她忙不過來，加上位于教導管轄下的這裡本來就很安全的緣故——我欣然同意了他們暫時不負責我的護衛任務，先去幫助他們的騎士團長的請求。

——再說了，在我的身邊，本來就有比這些任何一個騎士，都要更可靠的，真正的【護衛】。隻是他們都看不見而已。

就這樣，我自己一個人随意在教堂的外圍走着。順便帶着好奇，觀察和審視着這座建築的布置和周邊。

“律，這個石碑……”

“嗯，在本部的大殿正門外，也有個一模一樣的。——我們在很早以前第一次去首都的時候，不是都看過了嗎？”

停下腳步，站在那刻印着冗長的篇幅的，比我要高大許多的巨型石碑前。我微微擡起頭，從最上方開始閱讀着那之上的，其實對我來說早就已經在課程中被【教導】過無數次的内容。

這個在全國上下，每一個教導分部的【教堂】都會建造的石碑上，刻着被稱為【教義】和【聖文】的666條語句——其内容大緻如此：

1.光輝吾神代理人之大神祇官之聖誨不可忤逆。

2.光輝吾神代理人之大神祇官之聖名不可輕言。

3.光輝吾神代理人之大神祇官之聖顔不可妄視。

4.光輝吾神代理人之大神祇官之聖體不可碰觸。

5.光輝吾神代理人之大神祇官之布施不可拒絕。

6.光輝吾神代理人之大神祇官之禦前不可行足。

7.光輝吾神代理人之大神祇官之所處不可見刃。

……………………………………

66.對罪孽深重之異教徒不可慈悲。

67.對罪孽深重之異教徒不可畏懼。

68.罪孽深重之異教徒所願不可聽取。

……………………………………

666.福音日到臨時，汝等聖烙印将要發光，落下的幼子身要回歸天上，又重當神子。

因為太長了，我懶得去在這裡一條條地念給身邊的守護者他們聽。

但總之，666條【聖言】所叙述的内容，可以簡單地梗概成三點。

一，大神官是【教導】的絕對。

二，不信仰【教導】的異教徒必須剿滅。

三，擁有烙印的所有人，在【某一天】來臨時，會變成【不同的存在】。

而這三點——聽完我的講述後，【龍賢聖】比【守護者】更快地意識到其中的【奇特之處】。

“在老夫看來，前面兩點很容易理解……但是這第666條，到底是想表達什麼意思？”

梳着麻花辮的白發青年，雖然外貌有變，慣常的【求知欲】讓他又仔細閱讀了這一條條的【教義】，陷入了思考。

與他相反，不想去考慮這些無聊的東西的守護者隻是啧了一聲。

“不管他到底設計了這麼多内容，背後究竟有什麼陰謀詭計——但說白了，這一大堆的廢話，不就是在讓所有人都去服從他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