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過大好山河的景色,波瀾壯闊、長煙浩渺。她才在自然的鬼斧神工中回神,理解到古人智慧源自何處,體會經典背後的真理。
所以她在日記裡寫:“可我偏偏身作蝼蟻,卻志在淩雲。當我推翻懸崖之上的一塊小石,失去阻擋的巨石便會順勢而下,擊碎懸崖峭壁間的棱角,即使最終石沉大海,也不過激起一絲蕩漾。至少,那是蝼蟻的力量。
“任何人,無論性别、身份、種族、語言乃至血脈,隻要我們都曾向往過蒼穹之上的光景,便不是一隻隻會低頭的蝼蟻。”
要承認,一隻蝼蟻也有價值。
屬于它自己的,它所創造的價值。
李枝梅一直告訴她要現實,說她一直生活在自己的世界裡,她的幻想之中,她終有一日,會被自己所創造的世界反将一軍。
她欣然接受了這件事情。
她不再想去否認自己,她正在對抗自己感受到的桎梏自己的枷鎖,走出牢籠。謙卑禮讓确實好,可是一個人優秀,為何不能自傲呢?切勿讓謙遜變成軟弱的代稱,也切勿讓自己,成為他人标準評判下的好壞。
此次,無論傷痕遍體,赤手空拳,在青春裡而與未來并肩,創造自己的價值。孟燈想,去和陳方枝說的一樣做吧。
不要有那麼多負罪感,做自己想做的,成為自己想成為的人。
人活着,大半的痛苦都是思想對自己的囹圄。不要有負罪感,在不知是否有來世的今生裡,活得自在些,成為自己。
孟燈逐漸想起來“人生的意義”的回答。
鄭愁予在《想望》中道:“夕陽已撒好一峽密接的金花,像長橋,搭向西方,搭向希望。”
海子說:“你來人間一趟,你要去看看太陽。”
胡适寫:“人生的意義不在于何以為生,而在于自己怎樣生活。”
最後如果她要結尾,那就是當她指尖翻開書架上一本老舊書時,上赫然寫着兩行娟秀而有力的字:
「注定一生疏途坎坷、颠沛流離,我活着一場,偏偏不順,偏偏要活成自己。」
書的名字,大概已經被撫摸過許多次。當她觸碰到其中的文字,數次場景重疊,當她看清,上面寫着《世說》。
她向後一一翻去,發現那并不是印刷下來的字迹,而是親筆寫上的墨迹。每一頁的字迹都不同,有些留了日期,發現已經是很多年前的人寫下的話。
孟燈翻看書的第一頁,上面寫着:「不知會被誰看見,大概也過了很多年。此本和我的友人、老師、學生們一同編寫。這都曾是我們的理想,而如今實現或否,都應下命運的安排。有幸被你看見,無論随意真心,希望你也能留下你的話。」
她拿着書去問了書籍管理員,叔叔皺着眉,但随即舒展開來:“這不是學校的書,我也不知道怎麼到這兒了,如果你想要,就帶走吧。”
她摸着上面陳舊的字迹,在泛黃的紙頁上寫下自己的話:「狂風驟雨任摧殘,雪壓青松随未傾。今雖栖居無人處,定有來時名侯邀。」
孟燈始終沒想到,幾年後的一瞬間,回想起今日,粗糙的紙張被成百上千人的汗水撫平,其中的字迹從未模糊。
時隔多年。當她再拿起這本書,她的指尖會與千萬人一同滑過某句話。
孟燈抓着手裡的書,心裡好像又想通了一些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