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雨在孟燈醒時已經消減,天上空空的。
她想,雨是天空的眼淚,哭了就天空就空了。
李枝梅早已不在家,桌上隻有昨夜她買回來的一些吃食。
孟燈想起幼時,那時她沒有通訊設備,李枝梅總喜歡寫下紙條。她還收集了些,隻因為她曾聽過一個故事,母親離世後女兒翻看母親遺物時總會淚目。
一個人的離開從不留下任何痕迹,她很自私,隻留下過往的回憶停駐在活人的世界裡。
幼時的孟燈害怕,因為不懂生離死别而害怕。直到後來身邊的人離開,讀了書中的離開,她才明白這是什麼意思。
人總要分别的,或是生離,或是死别。
重要是我曾路過,在你心中種下過一片花。在某個特定的季節,它總是會開的,帶着你我之間的甜蜜回憶。
後來的孟燈沒有收到過母親留下的字迹,微信裡的語音她從不删除,隻怕長大後的某日,她也成為故事中的人。
她收了收神,或許是昨夜盛祥的問題始終困擾她。可她也不想想了。
她醒的晚,簡單洗漱換好衣服後已經下午一點多。看了看□□,與陳猶的消息欄始終平靜。
孟燈點進陳猶的空間,這好像是每個青春少女少女的習慣,喜歡點進對方的空間裡看看,想要更了解一點點。
沒有,空空無也。
就像上帝的初天堂,除了雲層和陽光,什麼也沒有。
孟燈又姗姗退出,此時她看見了陳猶的消息。
尤:「我在你家樓下。」
孟燈又驚又喜地趴在窗戶旁,正好對着樓下,簡單穿着的陳猶正站在栾樹下,眼神不知落在何地。
孟燈随便抓起鑰匙就出了門。
她今日穿着藍色襯衫與黑色長裙,柔順的長發齊肩,頭上用白色蝴蝶結絲帶束着頭發。
“陳猶?”
陳猶轉過身,陽光透過鏡片的反射散着銳利的光,他的眸光清澈,珀色瞳孔速得縮了縮。
他笑,“你今天很好看。”
孟燈走近他,兩人的影子疊在一起。
“謝謝。”
孟燈不識得陳猶說的地方,隻跟着他慢慢走。
“沒有很遠,我和朋友約了兩點半,走過去還來得及。”兩人沿着公園旁的河順着向前,陽光照得河面波光粼粼,不時的魚兒躍起,泛起圈圈漣漪。
陳猶低頭看了看臉頰微紅的孟燈,想到她之前中暑暈倒,“公園裡應該有共享單車,今日實在有些熱,想要來一塊冰淇淋解解暑嗎?我們可以騎着車去。”
孟燈摸了摸臉,其實沒有汗,她臉紅的原因隻是自己的緊張。
“好啊。”她走到一處陰涼下等待,巨大的黃桷樹樹葉幽綠,層層疊疊地遮住了炎陽。
她看見陳猶推着自行車走到小攤前排隊,周圍是七八歲的小孩子,有小孩和他說話,他也彎下身子笑着回應。
陳猶捧着草莓味的冰淇淋走來,綿密的奶冰在陽光下很快融了些,周圍一圈冒着柔和的光澤。
“冰淇淋多少錢,我待會兒給你吧。”孟燈接過陳猶手中的東西。
“不用,我媽說和女孩子出門,是不可以小氣的。”
孟燈坐在自行車的後座,舔着冰涼的冰淇淋,腿腳在空中騰空。
陳猶在前面騎着車,孟燈能感受到陳猶炙熱的體溫,可難得和煦的風向這方吹來,兜着風的襯衫掃在她手上,她擡手抓住了他的衣角。
他不知道。
孟燈突然感覺,此刻的兩人就好像拿着青春小說裡的暗戀劇本。
——我想小心翼翼抓住你的衣角,風起時,算不算,我也曾擁抱過你。
她晃了晃腦袋,風将她的發淩亂,他們不是這樣執拗的書中主角。
孟燈從來不是暗戀中的膽小鬼,隻是,隻是喜歡是她一個人的事情。
“孟燈,你還記得白老師嗎?”陳猶突然開口問,孟燈一瞬神情含糊。
“物理老師嗎?”
“對。你們班的班主任。”
孟燈初二時原班主任調職,新來的物理老師順理成章成為他們的班主任,連同年級最優秀的兩個尖子班一起教,其中就有陳猶的班級。
孟燈想起某次老師問她,在某個班裡是否有她的同學,事實上是有的,孟燈卻說了句“如果我說沒有呢?”
“這我不知道,但是他們認識你。”
他們?
“年級上尖子生都在乎誰在誰前面,總會好奇的。”他解答地很随意。
那時的孟燈隻在想,那陳猶會知道嗎?
在開學那天,孟燈得到了答案。
“然後呢?”
陳猶清朗的笑聲順着風穿到她耳中,“我突然想起他在我們班提過你,雖然當時說的是孟同學,但我知道是你。”
“當時白老師在我們班上課看我們狀态不好,他就說他們班的孟同學。”
“說什麼?”
“别擔心,沒有說壞話。”他聽出她語氣裡的幾分緊張,“他說你是個好孩子,學習上認真來着。”
在與陳猶對視的那一瞬,她突然在想,他的語意在何?
“緣分真是奇妙啊,沒有想到我們倆會成為同學。”
回饋的,又隻有一抹苦澀而淺淡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