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國旗會不會擋住?我的位置可以嗎?”
激動片刻,林蟬意識到自己要求太多:“對不起領導,您看着拍就行。”
周時寂耐性十足,記下她說的所有要點,沒讓她移動,由他來回調整,尋找最佳角度。
按下拍攝鍵前,他問她确認:“就用現在的姿勢?”
“這樣呢……?”林蟬架起一個土裡土氣的剪刀手到臉頰旁,腦袋微歪,嘴角的弧度加深。
幫人拍照的經驗,今天之前為零,周時寂做不了指導,不再吭聲。
默默幫她拍完兩張,一張半身,一張全身。兩張又各自多按了幾下。
拍完反倒周時寂不太滿意,因為像素不高,照片有些糊,背景細節缺乏清晰度。
林蟬很信任他似的,拿回手機時看也沒看成品,心滿意足地又朝他深鞠躬:“實在太麻煩您了領導!”
禮貌這種東西,有時候也過猶不及,給人造成壓力。周時寂覺得。
卻見林蟬從帆布包取出筆記簿和一支筆,小心翼翼詢問:“領導,遇見您一次不容易,請原諒我得寸進尺,能不能再請您寫一句祝福詞送我?”
先前她眸中閃動的蓬勃野心早在她第一句“領導”出口後尋不見蹤迹。
此時此刻周時寂能在她幹淨的鹿眼裡探到的隻有無盡的期待。
或許他的态度助長了她的膽子,或許相比照片她更看重祝福詞,她不再有退縮,仰頭注視他,靜靜等待他的同意。
她在他面前還不是能藏得住心思的年紀,顯然也不具備藏得住心思的城府。
正因為沒瞧出她有歪念,所以周時寂接過了她的筆記簿。
她的筆,他沒用,他的身上帶着筆,他用自己的。
鋼筆抽出的一霎,周時寂并未錯過她兩隻眼睛裡的光愈發亮。
她盯了幾秒他的鋼筆,複擡眸注視他,眼中的期待更甚。
這令周時寂感到困惑,不由也看一下自己的鋼筆。
“領導,”林蟬的心髒狂跳,手指翻動筆記簿到一面幹淨的頁面,懇求道,“能不能寫‘報答祖國’?”
“為什麼?”多此一問。
其實周時寂不應該好奇。既然同意送她祝福詞,她提出的内容也沒問題,他隻管寫便是。
可她的微表情他無法視而不見。
别墅裡的一眼,她在周骁的懷中,他沒仔細瞧。
後來王遠告訴他,她和路邊偶遇冒雨走路的小姑娘是同一個,他無法完全将兩人重疊,因為淋雨的小姑娘身上太狼狽。
他唯一撈得出印象的是雨中的那雙眼睛。
今天才算他真正親眼看清楚她的模樣。
文秀而靈氣的長相,清炯炯的鹿眼十分傳神,宛如兩條遊動的魚。
兩條遊動的魚彎起來的時候尤為活絡,仿佛她靈魂裡的光都從中滲透出來:“因為我非常喜歡這四個字。”
周時寂判斷是實話。又斷定原因遠不止如此。
再追問,于禮不合。
筆尖落到紙頁上,劃出流暢的弧度,快速組合出六行字。
第一行——林蟬:
第二行——前程似錦,
第三行——一路繁花,
第四行——報答祖國。
第五行——周時寂
第六行——2013.07.12
筆記簿遞還她手中。
林蟬一瞬不眨地盯住第四行的四個字。
“可以?”周時寂問。
“……”林蟬嘴唇輕顫。
沒敢擡頭看他。她不想洩露自己眼裡的情緒。
雙手抱緊筆記簿在胸前,林蟬再次深深鞠躬:“謝謝您,非常非常非常感謝。”
當年真正給她回信的一定是他,而非周應啟。
其中緣故她雖然不明白,但沒關系,無論周應啟抑或周時寂,都是她的恩人。周家同樣是。
她的鄭重其事,分明超出了幾個祝福詞相匹配的分量。周時寂不明所以。
但暫且無暇探究。他原本要下班的,順道再來藍廳轉一圈而已,司機等着接他今晚回老爺子那兒。
現在司機打電話關心他的情況,因為超出他說好的時間好一陣。
“周末愉快。”下午記者會結束時的最後一句話,周時寂現在同樣作為與她的道别。
走出藍廳門口,鬼使神差地,周時寂回頭望。
她已經直起身體,腰背異常挺硬,胸口仍舊緊抱筆記簿。
原地一動不動站立,她望向他,雙眸飽含湛湛水色,燈光下眼圈隐隐泛紅。
等在車子旁邊的,除了司機還有王遠。
今晚王遠跟着周時寂一道去周家吃飯、見老爺子。
“領導。”王遠給周時寂開車門。
“……”應激反應似的,周時寂皺眉,“要我說幾次?回國後别再這麼喊我。”
一次王遠也沒聽勸。
哪怕現在周時寂的反應比平時大,王遠一樣說:“習慣了。改不掉。”
又說:“也沒外人在場。”
“改。改不掉也得改。”周時寂态度前所未有堅決,伸手關上車門,由自己重新打開,才坐進去。
等王遠上了副駕,周時寂問:“你在你們部門給人當領導,是不是壓榨小朋友的勞動力了?”
“誰到你面前‘告狀’了?”王遠笑,“阿骁的前女友小林?”
周時寂提了一口氣,不知該從何說起。
王遠卻來了興緻,與周時寂彙報林蟬初來乍到這一周工作日的表現。
十句裡八句誇贊,其餘兩句表達他對林蟬的未來可期。
周時寂倒也沒阻止。
隻在最後道:“你繼續幫阿骁照拂着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