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這個人比較無聊,喜歡琵琶,卻不願太放下身段,隻想彈給親近的人聽。
趙婷兒什麼東西都沾一些,尤其偏愛箭術。她們經常見面的話,向她學倒也不是不可能。
說起趙婷兒,她又記得了一些事情,大抵也還是關于林時鳴。
前世的趙婷兒,收留一個人,那人與林時鳴極其相似,終日讀書,或者是跟着她。林時鳴後來知道趙婷兒被那人所利用,勸趙婷兒遠離她,可是趙婷兒沒聽她的話,反而因此事與她決裂。
這麼想,林時鳴身邊便沒有親近的人了。她是孤獨的。
她前世死的早,不知林時鳴活到幾時了。
算了,與她有什麼關系,分明說要遠離她,現在又替她想那麼多,是做什麼?
“我不問。”她平靜的說。她是知道的,她要交什麼朋友,什麼樣的朋友,與她是沒有任何關系的,她從前沒有立場,現在更是沒有立場去關心。她們是不算朋友的。從前早就不算,現在更加不是,林時鳴應當恨她到底的。
“不問也好,省得你教訓我。”是啊,她那樣的大家閨秀,放下身段跟她一起打獵,已經是很難為情的事了。她這種人所交什麼朋友,喜歡什麼,本就不是她會關心的範疇之内啊。
然而十六歲的林時鳴心事是會寫在臉上的,秦驚春這會兒又看見少年人落寞的樣子,有些不好受。
露出那種表情是做什麼?像是受了什麼天大的委屈似的。她又沒有惹她,況且這本就不歸她管啊。但秦驚春明顯是打算忽略她的情緒,繼續尋找獵物的。
兩人至此沉默,不再搭話。
直到夜晚,打的獵物多了,才想起要折返。
結果天太黑,森林太密透不進月光,騎馬不安全,這一片她們也不熟悉,兩人隻好下來牽馬走。
兩人并排走着,秦驚春忽然想起來什麼,于是說,“把一些扔掉。”
“怎麼?”林時鳴疑惑了。
打完獵的時候,看見皇帝的獵物沒有她們的多,所以要扔掉一些,她們兩個女子,不可以比皇帝的多,這多少是會使他不開心的。
“打的多了,馬背的重。晚上不安全,要快點走。”
林時鳴還是奇怪這理由,但是也不再問,隻是邊走邊從馬背上取下幾隻兔子,鳥兒什麼的。
忽然腳下一空,兩人直直的從地上掉下去。
林時鳴手上還拿着那些獵物,在掉下去的那一瞬間,她沒顧得那麼多,伸手去抱住秦驚春,将她緊緊護在懷裡。
是的,十六歲的林時鳴用她單薄的少年人的身軀抱着十七歲的秦驚春。
秦驚春原本是想着自己會受很多傷,結果掉下去才發現,林時鳴将她護的很好,她除了有些灰頭土臉和沾了些兔子的血以外,沒有受傷。
秦驚春不禁感歎,林時鳴腦子也快,動作也這麼快,讀書還是很有好處的。
“你沒事吧?”她一面想從林時鳴懷裡起來,一面問道。
“嘶......别亂動。”她語氣有些兇,呼吸不穩,心跳也快的不行,大概是很痛了,光是忍着痛說話,就狠狠的倒抽幾口涼氣。
秦驚春也就真的聽她的話,沒有亂動。
“你怎麼樣?”秦驚春小心翼翼的問道。
“......疼。”良久,林時鳴才憋出這一個字,像是很委屈,又有點撒嬌的語氣說的。
“這是捕獵的陷阱吧,真不太走運啊,剛好踩到了。”林時鳴一面疼的抽着氣,一面故作輕松的說道。
秦驚春覺得不是的,這倒更像是為她們準備的。
畢竟去到深處捕獵的隻有她們,這個剛好在她們必經之路,卻又不是皇子們的捕獵範圍,更像是故意的,故意刁難的。
見秦驚春不說話,林時鳴也終于調整好自己,覺得不那麼痛了,就說,“你先起來。”
秦驚春像隻兔子一樣,迅速從她身上蹿起。
林時鳴咬咬牙,坐了起來。“現在我們怎麼辦?”秦驚春問道。
“我可以爬上去。”林時鳴說道。
秦驚春剛想說你一個書呆子怎麼爬的時候,她就聽到林時鳴說,“借你的钗子用一用。”秦驚春到嘴的嗆話也沒說成,就摘下钗子給她了。
林時鳴将钗子插在那坑的壁上,借力一爬,手腳靈活的上去了。
秦驚春也是想不到,她怎麼還有這技能。
沒一會兒,林時鳴就找了根藤條,将她拉了上去,她想了想,将那些獵物都一并拿了上去。
果然馬是跑了的。不過是受驚跑的,還是被人牽走的,就不知道了。
秦驚春就這麼一手扶着林時鳴,一手拿着那些兔子鳥兒走了一路。
早知道就不該腦熱幫她。
她幾乎是拖着林時鳴走的。
*
晚上營帳前舉行着篝火晚會,皇帝因自己打的獵物最多而高興。賜大家酒,高興的沒注意還有兩個人沒到場。
皇子們原本是想給兩個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姐一個教訓,次日再去尋她們的。
直到秦驚春拖着幾隻兔子和一個林時鳴,身上衣裙帶血狼狽的出現在衆人眼前時。
皇帝驚訝,“秦兒,你怎麼……?鳴兒這是怎麼了?怎麼傷的這麼嚴重?”
皇後看到也是一驚。“鳴兒……”
“打獵時不小心掉到陷阱了。”秦驚春說這句話時,狠狠的剜了皇子們一眼,繼續波瀾不驚的說道,“麻煩皇上給這人請個郎中,她快痛死了,我沒什麼事。”
她扔下那些東西,包括林時鳴,恭敬的行了跪拜禮。
十六歲的林時鳴是很笨的,她不懂趨利避害,其實林大丞相也很笨,她也不懂趨利避害,處事也是相當不圓滑,得罪很多人,還因此進過地牢,關于她怎麼出來的,大概是因為她和皇後合力去撈她,她流放到邊境立下汗馬功勞,才得以回到京城,她是很争氣的,她回來就升到了禦史大夫。
……
林時鳴醒的時候是第二天,她已經換上了幹淨衣服,身上也包紮過了。
但還是疼的厲害。
她不太清醒,也動不了,但她很肯定的是,是秦驚春把她帶回來的。
果然是連累她了,不知道她到底有沒有受傷,不過應該不會太嚴重吧。但願。不然她會過意不去的。
然而真正最過意不去的人,是秦驚春。
……
秦驚春兩天沒有去打獵,而是坐在窗邊發呆。她很糾結,到底要不要去給林時鳴送藥,她這裡有很好的傷藥,畢竟那人或多或少還是因為自己受的傷。
算了,自己前世都做夠壞人了,做夠衆叛親離的事了,這一世還是守着道德來吧。
她其實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壞人,她隻是有點自責,不想讓自己良心不安。
然而一動不動,像失去了魂魄那樣依舊呆坐在窗邊。
于是糾結到晚上她用過晚膳以後,才慢吞吞的拿着那瓶西域進口的金瘡藥,走向林時鳴的營帳。
那人那時居然還在用晚膳。
似乎沒想到她會來,驚得一下子站起來,結果扯到傷口,疼的某人扭曲着臉硬生生坐了回去。那人臉色很蒼白,唇色也淺的要死,一副虛弱樣子。
她被這一幕好笑到,連忙說,“你坐,不用迎我。”
她很自覺的坐在她對面,就像是她自己的營帳一樣。
“你來做什麼?”
“送藥。”
把那傷藥遞過去,那人接着盯着看了一會兒,才緩緩放下。“謝謝。”
“那麼我走了。”
“用過晚膳了嗎?”
“嗯。”
“謝謝。”她又無緣無故的道了聲謝,其實是因為林時鳴不知道要說什麼。
秦驚春感到莫名其妙,但是也沒停下腳步,忽然她就聽到筷子落地的聲音。
回過頭看,發現那人手抖成篩子。
那人想伸手去撿,然後疼的倒在地上。
……
最終還是秦驚春扶她起來,然後發現她後背的衣服早已被血染的鮮紅。
解開她的衣服來看,發現包紮的很潦草,又很狼藉。
“這是怎麼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