距離有點遠，莫俞看不太清，隻是看到那是一個美麗的蝴蝶。
雙手背後，手勾着手，背靠着牆，臉上寫滿心事。
隻能聽到水聲，靜下心來，被剛才遺忘悲傷回歸主題。
心上細密的小孔血流不止。
眼下滿是心事。
眼前逐漸朦胧，思緒拉回到以前:
四五年前驗輝開學日，蘇祁上初中的第一天。
一個少女把頭發梳的整齊，背着一個紫色小書包下了父親的車。
蘇祁笑的甜，與車上的蘇哲軒道了再見。
并未有回應。
就在昨天，蘇祁收到了一個比黃金還惹人喜愛的禮物——書包。
那是蘇哲軒親自給她買的，順便買了幾雙鞋子襪子和其他衣服。
蘇祁小心跟在父親後面，蘇哲軒走在購物商場挑選一些廉價的衣服。
他認真的拿起一件，按照頭腦中的模樣比對，在心裡否定之後又放下。
明明逛的是童區，卻沒有看一眼身後的女孩。
蘇祁隻是默默的跟在後面。
不知道走過都少路，走過多少商店，走到天都快黑了，蘇哲軒才帶着蘇祁回家。
蘇哲軒提着幾袋衣服，回到家看了一眼蘇祁，“試穿一下我看看。”把手裡的白裙子交給蘇祁。
蘇祁小心翼翼的看着父親，她抿着嘴羞怯的從父親手裡接過衣服，轉頭興奮的跑進屋子裡。
雖然裙子的尺碼不合身，樣式不喜歡，小女孩還是在鏡子前轉了好幾圈。
看着鏡子裡的自己，感覺好像在做夢。
手觸摸着裙子，是幻想嗎？
她滿心歡喜的站出了房間，男人端端正正的坐在沙發處理工作。
見女兒出來了，皺着眉頭關了電腦，随後又恢複了平時一貫的冷漠。
“爸……爸爸？”小聲的呼叫。
男人明顯愣了一下，過了幾秒才反應出是在叫自己，“明天我送你去學校。”
随後就抛下蘇祁回了自己房間。
開學的早上，下着蒙蒙細雨，蘇祁下了車。
她穿着白色的裙子，背着一個紫色的書包進了驗輝的校門。
蘇祁從未如此的開心過，直到撞見了“她”。
“蘇祁？”一道聲音響起。
蘇祁随着聲音回頭，看到了穿着同樣的白裙子，同樣背着紫色書包的謝以慕。
一瞬間。
蘇祁愣在原地。
她明白了父親為什麼要她這麼穿。
看着這位從小與自己玩到大的謝以慕，目光好像再也不能變得平靜了。
一種被早已埋下的種子，猙獰的心理野蠻生長。
謝以慕也發現了倆人的穿着，她走過來，蘇祁的臉色并不好看，她輕聲道，“今天你真好看。”
哄小孩一樣的語氣。
“你……怎麼沒穿校服？”蘇祁闆着臉問。
謝以慕道，“學校選我主持開學典禮，很巧的和妹妹你撞衫了。”她微笑着說，精緻的臉蛋漂亮的很“不過還是你更好看。”
再真心的誇獎在蘇祁眼裡也是一種刺耳的粉刺。
“哦！”蘇祁已經沒有心情在和謝以慕多說什麼，明明上一秒還喜歡的不得了的白裙子和書包此刻卻無比刺眼。
她一味低着頭看着自己的腳。
明明每個人都誇她漂亮，每次在謝以慕面前傲嬌的她卻總是自卑的擡不起頭。
爸爸，難道你對我唯一的愛也是在她身上無處施展才施舍給我一點憐憫嗎？
現在，連穿着也要模仿嗎？
我就那麼賤？不配得到一點愛？
蘇祁幼小的心靈受到打擊，躲在衛生間偷偷流淚。
謝以慕察覺到氣氛不對追到了隔間外面，想要靠近時卻聽到了裡面發出的一句，“走開。”
很是絕情，不留情面。
或許就是那一句，“走開”。
之後心中的情緒再也無法隐藏。
在幾年的初中生活，蘇祁因為外貌出衆和成績優異遭到了很多女生人的嫉妒。
蘇祁時不時就會被針對。
她不明白為什麼那些女生要和她比，女生不适應互相玩耍，為什麼要為了喜歡的人來傷害無辜的她。
為了競争一個男人而對姐妹大打出手，有意思嗎？
“喲，這不是我們一姐嗎？”一個女生帶着幾個姐妹把蘇祁堵在衛生間。
這裡面的大姐蘇祁認出來是她的小學死對頭。
正是運動會期間，教學樓裡人很少。
後面幾個女生手裡端着盆，盆裡接着涼水。
女孩慢慢靠近蘇祁，她嚼着泡泡糖，把蘇祁逼在牆角，“聽說最近你很牛逼呀！到處勾引男人？”
女孩的手肆無忌憚的拍着蘇祁的臉。
蘇祁背靠着牆，甩開女孩的手，冷聲呵斥，“滾！”
一隻手直接抓住蘇祁的頭發用力拉扯。
“什麼？”
蘇祁頭皮好像快要掉了，她被拉扯到廁所外的一個角落裡。
痛苦大叫，卻無人理會。
她無助的坐在地上，漂亮的眸子裡滿是恐懼。
“你要幹什麼？”
女孩笑了笑，“讓你涼快一下。”
說着後面的人把窗戶都打開，“來，涼快涼快。”
一盆一盆的冷水把角落裡的蘇祁全身都弄濕。
皮膚煞白，衣服貼着皮膚，風吹過身體不住的顫抖，睜不開眼睛，鼻子進水都穿不上氣。
耳邊充滿了一群人的笑聲。
衣服打濕，很透，都能看見裡面穿着的内衣和皮膚。
肆無忌憚的笑聲充斥在蘇祁耳朵裡。
欺負她似乎是一件很好笑的事情。
笑累了，那些人開始扒蘇祁的衣服，中間一個人舉起手機就要錄像。
蘇祁蜷縮在一起，躲在角落拼命的反抗，讓自己的身體朝下好讓那些肮髒的手避免觸摸到自己。
“你個沒母的東西，父不愛，生下來就是個畜生。”女生變本加厲道，她踢了踢腳下的人。
她與蘇祁是小學同學，結下的仇多，了解的自然也要多一些，很是明白蘇祁的痛處。
蘇祁顧不得還嘴，她顫抖着蜷縮保護自己。
三個字卻讓她堅固的内心出現裂縫。
父不愛？
回想起蘇哲軒，蘇祁隻能想到他對謝以慕的種種好，種種寵愛。
而自己永遠站在暗處，拼命的渴求着父愛。
自己好像永遠都是見不得光的老鼠，活在同學的嘲笑中。
都怪謝以慕搶走了我的父親……
都怪她……
就在蘇祁馬上要沒力氣在保護自己時，一道聲音響起。
“你們在幹什麼？”教導主任的聲音響起。
蘇祁像是看到了救星，擡頭看過去，卻看到了教導主任後面站着的謝以慕。
她正一臉擔心的看着自己。
漂亮的眸子裡都是對自己的心疼。
教導主任在訓話那些人，謝以慕脫下自己的校服外套走向蘇祁。
“沒事吧。”伸手要扶蘇祁。
蘇祁躲開謝以慕的手，她顫抖着自己站起身，很不友好道“不需要。”
“蘇祁……你……”謝以慕不明白，她不明白蘇祁自從上了初中為什麼面對自己有一股無形的抗拒。
面對一臉擔心的謝以慕，蘇祁心裡有種說不出的情緒，是感激嗎？是恨嗎？
謝以慕跟着她往外走，那些女生挨個站成一排。
蘇祁冷冷的掃了一眼幾人，就走了。
謝以慕卻停下腳步，認真道，“剛才你們說的話我都聽見了，我想告訴你們。”
“蘇祁不是一個沒有母親的孩子，她的母親很優秀，她的母親如果還在世一定會很愛她。第二，她的父親愛不愛她不需要你們來評判。”
“你們不應該那她的父母開玩笑，蘇祁很好，她有我，我是她的姐姐，别讓我看到你們欺負她，這件事情沒有第二次。”
前面的話蘇祁聽到了，可悲的是後面的話是後來從别人口中得知的。
那時的蘇祁總是把謝以慕往外推，把父親對她的冷漠的原因歸結到謝以慕身上。
但每次自己被欺負時又會像姐姐一樣挺身而出。
蘇祁恨當時的她對謝以慕恨的不夠完全，感激的不夠純粹。
蘇祁認為那些誇她漂亮，說她學校哦好的人都是虛僞的，他們都隻愛她的外貌成績。
而她認為最虛僞的人則是謝以慕，她一度瘋狂的想:
她憑什麼頂着父親的愛還假惺惺的過來關心我，是她搶走了我的愛，都怪她。
現在想到這些蘇祁隻覺得可笑，曾經的自己就是一個可笑的小醜。
她該恨的從始至終都是蘇哲軒一個人而已。
除了謝以慕沒人明白蘇祁最需要的是什麼，蘇祁不需要那些金錢名利，她最需要的就隻是愛。
曾經唯一在她的世界裡的太陽，被她扼殺，蘇祁在黑暗的世界裡變成了一個長滿刺的刺猬。
而莫俞的到來，是星星之火。
莫俞學着蘇祁看着窗外的校園，平靜之下又有什麼波濤洶湧呢？
蘇祁回過神來，莫俞也在望着窗外，臉上還有水珠沒有幹，一臉好奇的望外。
還是個小孩子。
或許我也應該學習當一個好姐姐吧。
蘇祁打斷賞景之心，“走了，老王的任務還沒完成呢。”
莫俞思考一下，“你休息，我來幹。”
“不用，我又不缺胳膊少腿的。”蘇祁道，“反而是你，長得這麼高，沒想到是個哭包。”
倆人出了廁所，蘇祁看了眼時間，加快了腳步，“快點，我還有事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