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來隻是想吓一吓自己的徒弟,但自己似乎真的吓過頭了。越無潮垂眸盯着可憐巴巴扯着自己衣服的人,恍惚間看到了年幼的李存青,也是這副又怕又不敢撒手的模樣。
李存青這麼黏自己這麼信任自己,仔細想想還是有迹可循的。小小年紀就無父無母了,被他抱回長陽宗,住的地方又沒有同齡孩子,陸明研也不喜歡他。
越無潮脾氣好時會走哪帶哪,但大多數時間都是窩在聞樂殿,李存青被抱着坐在他膝上跟着看書寫字,最後趴在他懷裡睡覺。脾氣不好時就把走路都能摔個倒蔥的李存青扔去主峰讓人照看,等那裡的弟子下學了再幫忙領回來。
這家夥晚上睡覺被發現尿褲子,越無潮氣得把他扔到殿後的水池子差點想像洗衣服一樣洗他,但李存青邊哭邊洗褲子差點掉水裡,懲罰沒結束就被拎回去了,幾次都是如此。回想過去他覺得自己真是有病,又會哭鬧又會尿褲子的孩子他幹嘛要帶回聞樂殿。
哭了有師尊應,情感得到依賴,那時的李存青就是跟屁蟲,邁着小短腿跟着越無潮走,俨然把他當唯一的依靠。
等長大了又經常被他的臭脾氣吓得縮脖子,又被強拉着雙修逼迫沉淪,明明抗拒但還是堅持相信自己、黏着自己,尤其是他複生歸來後,似乎變本加厲了。
真不知道這家夥的壞心眼是不是被天道收回去了,這些溫和的手段對他又沒有任何用。
想着想着,越無潮肩膀微顫,眼尾笑出了一抹紅,跪在他膝前的李存青将這一幕收入眼底,恍惚了一瞬,随即苦澀地笑了兩聲。
後衣領被一把抓住,還沒緩過神,越無潮就把人拉起并拽着下樓,他輕聲道:
“傻子,隻會哀求并沒有用,用你那點不痛不癢的小法術也沒有用,為師神通廣大,天地之間哪裡不能去?更何況,修士修煉可是為了飛升,你我早晚要緣盡。”
“師尊、嗚嗚……”
下樓的一路上能看見密密麻麻的黑影,妖氣凝出實體,遇見人直接攻擊上來,傷心欲絕的李存青被拎着後衣領,見到有妖氣一劍一劍劈出去,看起來哭得還有些體面。
鎖妖塔裡的妖很謹慎,一直躲在暗處,隻有越來越濃郁的妖氣擋路,師徒倆得以順利下到第六層。拐過拐角的功夫,幾道黑影撲上來,劍光閃動,黑影化為黑氣消散,正要繼續走,前路忽地沖上一條黑的發綠的蛟龍。
心神動蕩,李存青心有所感,掙開了自己師尊的束縛,擡起手中坑坑窪窪的長劍擋住了那條蛟龍的一爪子。
“拿下這孽畜,為師便承諾你。”說着,越無潮退到一邊眼含期待地看着要與蛟龍搏鬥的人。
這蛟龍的鱗片用來鑄劍應該不錯。反正是主角的機緣,等拿到後,就算李存青不願意殺了,也可以拔幾片龍鱗用來給他做劍。
他眯着眼睛觀察一人一蛟的動作,見李存青的視線到了自己身上,他回以淺笑,李存青再扭回頭時手中有力許多。
蛟龍處于暴怒的狀态,見自己的攻擊被擋下,馬上擺動身體,龐大的身體瞬間堵死了下樓的石梯,塔身受到影響出現了震動。
李存青騰空而起,重重踩了幾腳還沒擡起的蛟龍頭,旋身如光刺向那顆碧綠的眼睛。
吼——
……
合歡宗滿山遍野的合歡樹忽然開始出現枯萎的迹象,粉白的合歡花在短短兩天時間變得幹癟并掉落在地,這可愁壞了負責打理的弟子,他們穿梭于林間想要查一查問題出在哪。
眼尖的一個小弟子瞧見了站在水潭邊的徐春鳴,但恐于見這位宗主,他悄悄返回林子深處。
真是可怕,宗主怎麼總是過來,他記得宗主以前最讨厭來這裡,還因此被老祖當衆罵過。
幽黑的水面浮了幾朵合歡花,被水泡的發漲,徐春鳴看着它們發愣,眼裡迷茫盡顯。不知是自己會先沉入水裡,還是故人們先沉,他還真不想管這合歡宗了。
熟悉的靈力逼近,他伸出手,傳訊紙符瞬間燃起。
“宗主,北域有貴客到!”
聞言,徐春鳴收拾情緒,正要離開水潭邊,在腳邊的水裡冒了一串水泡,他手作勾爪狀,不多時,手裡就多了一個白發少年。
“王祿,你——”
手裡的人擡起頭,眼眶裡隻剩兩個血洞,全身白的像死人,聽到是他的聲音,王祿抖聲大喊起來:
“救我,救我啊,師弟——我信了我信了,那個人真是個黑心的,救我……”
徐春鳴打入一道靈力,還在嚷嚷的人頓時不省人事,他鄙夷地瞪向水潭,心裡的厭惡再次加深。
祖溟這畜牲,果然還是一如當年陰毒,說要悔過結果還是會對同門下手,不知道裡面的人和蛇妖可否能撐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