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小姐,我們院兒今年新進了一批花,有鸢尾,有栀子,還有黃果蘭呢!”
新換的小護士很有活力,應該是才畢業出來實習,在我旁邊叽叽喳喳講個不停。
我開始有些煩她,都不能讓我好好的發呆了。
可這小護士也是精力充沛,平時精神病院的要不就是特别神經的瘋牛,要不就是癡呆的老頭老太,遇到個安靜點兒的年齡還差不多的女生逮着就是唠唠。
可後來我發現自己清醒的時間越來越多,也願意和小護士多說些話了。
“是嗎?6月都是他們的花期吧?應該開的很盛了。”我說着。
“是啊,是啊,特别漂亮的,我和小姐妹特别想去,但是沒有時間啊,隻能遠遠地看着。”
看着小護士露出一副沮喪的樣子,我不禁問她為什麼。
“當然是因為院長不允許我們在上班時間擅自離崗。”小護士氣鼓鼓地說。
接着她一臉期待的看着我。
我怔愣了一下,随即笑着說“我想去看,麻煩護士小姐姐推我去吧。”
小護士一聽就笑開顔,麻溜的準備了輪椅,對我做出請的手勢。
我起身坐在了輪椅上,拿上小毯子蓋住了腳。
在這長時間的發呆中,我的肌肉有些萎縮,最近精神好了一些,已經在做康複運動了。
現在平時走路已經沒有大礙,隻是不能走太長的時間。
護士小姐推我走過長長的走廊,青磚石瓦上面爬滿了爬山虎。
走廊的石牆真的砌的很高,就像監獄高高的獄牆一樣,但多了一份曆史的古樸,像歐洲皇家城堡的石牆。
光打下來,也有綠色的葉子遮擋,射進石牆裡隻是淡淡的綠光。
好暖,好暖……
多久沒有被陽光直射?感覺自己萎縮的肌肉也被注入了生機。
慢慢的,我聞到了花香。
很雜亂的氣味,若是以前我聞了可能會覺得刺鼻。
可現在,在我退化了的鼻子面前,這種味道卻剛剛好。
“咦,好嗆。”小護士受不了這個味道,雙手直扇扇。
“早知道戴着口罩來了,其實現實并不像我期待的那樣好。”小護士嘟嘟囔囔。
“是啊,現實并不像期待的那樣……美好!”我也喃喃自語。
小護士并沒有在意我的話,視線又被那些美麗的花朵吸引。
推着我沖進了花海,撲面而來的是花香,一堆堆紛亂的色彩在我眼中炸開,絢麗又奪目。
我不免閉上了眼睛,有些植物刮蹭在我的臉上,癢癢的還有些刺撓。
小護士應該是玩嗨了,并沒有發現我的異常。
而我也不在意,任其肆意在我臉上作惡。
此刻,我感受到了自己還是個活人,感受到血液在我的皮膚下奔流,氣息在我肺中穿行,血管有力的擴張……
啊!我活過來了!
“诶?花爺爺,中午還上工呢,不吃飯嗎?”
小護士活力四射的聲音将我喚醒。
睜開眼,前頭站着一個頭發花白胡子老長還帶卷的老頭,他手上正拿着一把很大的剪子,應該是正在修理花枝。
老頭聽見響聲,笑眯眯地望過來。
“是小付護士啊,今天怎麼有空到老頭子我這兒來了?”
花爺爺笑眯眯,花白的頭發隐藏在帽子之中,一圈卷曲的胡子倒是像聖誕老人。
“今天推白小姐出來曬太陽,順便來看看您。”小護士也笑眯眯的。
“今天倒是不用在員工食堂會面了。”
“是啊……”
兩人之間倒是很熟撚。
我們找了一個花廊坐下。
這裡對于外界的高溫很舒爽,清清涼涼。
“花爺爺,您一直在這裡上工嗎?”我與他閑聊。
“是啊,老頭子,我在這兒幹了半輩子了。”
“看來您是很了解這裡花的習性。”
“是啊,沒有我老頭子不知道的花。”
“我對栀子花和黃果蘭倒是有些了解,隻有鸢尾花不太明白。我記得鸢尾花的花期末尾就在6月,能不能讓它的花期延長呢?我還怪喜歡這花呢。”
“花的花期都是有定數的,自然界的一切都有它的規律,現在科技倒是有方法讓花期延長,淡香味和色澤卻大打折扣了。所以還是要順從自然規律啦。”
“是的,順其自然嘛。”
我開始喜歡上了這個花園,天氣好了就讓小護士推我到這裡賞景。
有時與花爺爺聊會兒天,有時就在這裡曬一個下午的太陽。
漸漸的我的情況好了起來有時候還會接一些工作。
顧葳蕤本來有些擔心我,不願意給我布置工作,後來看我真的好些了,才給我布置一些閑散的小任務。
日子平淡,我的主治醫師也覺得我已經恢複到平常人的狀态,批準我出院了。
離開那一天,顧葳蕤和夏安眠開車來接我,我和小付護士最後去看了看花爺爺。
大片大片的花朵簇擁着一個白胡子老頭,花爺爺對我說“順從生活也是一種安然。”
我點點頭。
“我不知道你曾經發生了什麼?為什麼進到這裡?但現在你要離開了……對待生活就像對待花一樣,多順從一點,少鑽一些牛角尖,也好也好。”
離開這座郊區的碩大園子,感覺自己又發生了蛻變。
人的一生會有很多蛻變,不是蝴蝶對于毛蟲的蛻變。
或許更像是進化,蝶蛻變于蝶,愈加奪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