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依然記得那天,我坐在黎宅的花園裡,沉思了許久,我從來沒有做過那麼艱難的決定,直到,你關窗子的聲音打斷了那個寂靜的夜。】
第二章:
“你叫什麼名字?”
“時值夏至,落幕夕陽,夏時夕。”
從有些不真實的夢境裡醒來,窗外還是皎潔的白月光,微風吹着窗邊的紗簾,窗外湧進一股淡淡的桂花香味,視線裡有些朦朦胧胧的,仿佛做夢一般。
光着腳走到窗邊,夏時夕準備把窗關上,卻在低頭的那一刹那看到一個坐在椅子上的背影,夏時夕站在樓上,他坐在樓下,月光輕輕淺淺的灑在他的黑色風衣上,灑在他的頭發上,他的影子在月色下縮成一個小黑點,帶着些孤獨和寂寞,那景色像是一幅安靜的畫,畫裡的人擡着杯子,他緊緊握着,似乎在思考什麼……
“咳咳咳咳……”
猛烈的咳嗽聲傳來,夏時夕回過神,将開着的窗子關了起來。拉上窗簾,鑽進被窩,一切都那麼自然并且順理成章。
樓下的男人從椅子上站起來,擡頭看着那扇緊緊關上的玻璃窗,剛才的咳嗽讓他的臉頰顯得很紅,短暫的喧嚣之後,庭院裡再次回歸一片甯靜。
仿佛剛才,她從來不曾站在窗台,他也從來不曾坐在樓下。
夏時夕躺在床上,過了一會兒,房間的門被人扭了一下,夏時夕習慣把自己的卧房反鎖,對方掏出一把鑰匙,打開了她卧室的房門。
夏時夕閉了眼,裝出睡的很沉的樣子。
黎閻彬走到床邊,看着那張隐藏在被窩裡面有些清冷的側臉。
“時夕,我知道你沒睡。”
夏時夕睜開眼,黎閻彬順勢坐到她的梳妝凳上,也不說話,氣氛令夏時夕有些害怕:“黎先生,你還不休息麼?”拉緊了手裡的被子,夏時夕有些膽怯,二十歲,她已經二十歲了,她知道他此時進她的房間來,一定别有目的。
“還早。”
略微有些停頓,黎閻彬看着夏時夕有些顫抖的睫毛,一縷碎發落在她光潔的額頭上,他微微擡了擡手想要抹去那絲亂發,卻看到夏時夕眼睛裡閃着些害怕的目光。
※※※
記憶仿佛又回到那一年,十三歲的夏時夕跪在人來人往的街道上,行色匆匆的路人并沒有因為這是個可憐的女孩子而想着給她一些零錢,這樣的騙術簡直太多了,沒有人會相信她,藍色的粉筆字寫在面前的路面上,被人踩的有些看不清了,她又挺起小小的身闆,一字一畫的寫着:
【對不起,求給我一些錢買些吃的,好人一路平安。】
黎閻彬的車停在不遠處的街道上,他打開窗子,看着那個始終低着頭的女孩。
“對不起,先生,您不能把車停在這裡。”
一位交/警有禮貌的提醒他:“否則我就隻能給你貼罰單了。”
黎閻彬有些不耐煩,将頭歪朝一邊,并沒有理會交/警的話。
“先生……”交警看着面前面色冷靜的男人,他的眉毛很英氣,眼眸卻是冰川一般的冷漠:“先生,否則我隻能給您貼罰單了。”
冷漠的側臉沉默了片刻,隻見那目光驟然冷縮,眉頭微皺,随後是不耐煩的語氣:“你要貼單子就貼吧。”
就那樣,停在那個街道對面整整一天,黎閻彬坐在車裡一直注意着夏時夕的一舉一動,她從早上跪到下午,直至太陽落山,路人給的錢卻屈指可數。
她縮卷在角落,手上是剛剛去街邊買的饅頭,猶豫了很久,她眨眨眼,小心翼翼的張開嘴吃着那來之不易的食物……
那是一雙倔強的眼眸,盡管活的有多艱難,多貧困,他也沒見她哭過。
夜幕漸漸降臨,她會在哪裡落腳呢?
吃完饅頭,夏時夕重新回到街邊上,跪在原來那個地方,上帝保佑,希望能在人影稀少的夜晚在讨到一點點錢。
人影漸漸稀少的步行街上,再也沒有人去注意這個穿的整整齊齊,長相清秀可是卻倔強的女孩。
淩晨将至,一場暴雨肆無忌憚的落在這個繁華的城市裡,夏時夕背着包,躲在路邊商場的屋檐下,她蜷縮着靠在角落裡,抱着雙腿,這樣可以盡量暖和一點,黎閻彬坐在車裡,看着那雙倔強的眼眸,他在思考什麼,他在糾結什麼,最終,一直緊緊皺着的眉頭和緊握的拳頭終于松了下來,窗外湧進來的空氣讓他有些止不住的咳嗽起來:
“先生,藥。”
旁邊的助理馬上把藥交到他手裡,他胡亂吃下,終于得意壓制出内心的那些不安,再回頭,原本縮卷在屋檐下的小小身影已經不見了,隻留下一隻孤零零的雙肩包……
※※※
歲月像是握在手裡的沙,無論你怎麼努力,它們終會從你的手裡一點一點消失。
黎閻彬看着那雙緊皺的雙眉和黑色的夜幕裡無聲的抵抗,終究沒有将那那雙手落下去。
他隻是想要理一理她的亂發,她卻擺出一副拒絕于千裡的樣子。他從那雙眼眸裡看到了些隐藏不住的膽怯和防備。二十歲的夏時夕已經知道怎麼去隐藏她心裡的那些情緒,隻是無論她怎麼努力,她眼裡的喜怒哀樂,他同樣看的真切無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