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空如變色龍一般,先是用五彩的眼色裝點自己,再回歸樸素的深藍,最後終于化成了一灘黑水,與其他景物融為了一體。
誘人的香味從廚房門的縫隙裡鑽了出來,成功勾出了大家的饞蟲,餘東和姚啟軒感覺平時訓練完都沒這麼餓過,因此吃得格外多。
不出意料,靜水、姚啟軒和餘東三個人都吃撐了。吃完飯以後,餘東抱着圓滾滾的肚子,嚷嚷着要下樓消食,順便放個鞭炮,看在今天是除夕的份上,餘峰和趙淑芬對他網開一面,隻不過走之前叮囑了幾句要注意安全。
三個人一下樓就沖向門口的煙花爆竹攤,買了最喜歡的甩炮。這種鞭炮長得像煙頭,裝在一個印了卡通英雄人物的紙盒子裡,每次拿出一個使勁扔在地上,就能聽到一聲巨響,像是地面炸開了一樣。
“靜水,你還記得我們之前是怎麼玩的嗎?”餘東問她。
靜水點點頭,抓了一個鞭炮,瞄準了附近的一個小水溝,用全身力氣扔了出去。
鞭炮躺在水中,沒有一點反應。
餘東“咦”了一聲,說道:“看我的。”
他像鉛球運動員那樣,先是側着身,随後猛地一轉,把鞭炮狠狠地往水溝裡砸去,嘴裡很有氣勢地叫了一聲“喝!”
水溝裡刹那間炸開了一朵黑色的水花。
“你不行,我來給你示範一下。”姚啟軒拿出了剛買的打火機,點燃了鞭炮,扔到了水溝裡。
鞭炮冒着縷縷白煙,一開始還沒有什麼動靜,但突然發出了震耳欲聾的響聲,濺起來的髒水落在了他們的褲子和鞋子上。
“好啊,不就是打火機嗎?我也會用。”餘東不甘落後,搶過姚啟軒的打火機,又點着了一個,扔了出去。
三個孩子樂此不疲地扔啊扔,直到把三盒甩炮都扔完了,才活動着酸痛的手臂,蹲下來休息。
餘東眺望着前方,目光變得和夜色一樣深沉:“靜水,進入省體校之後會更苦,訓練量比市體校大得多,去參加全國比賽的時候你會發現有許多你追不上的人,總之路會越來越難走,你做好準備了嗎?”
“準備好了。”靜水的聲音好像是清泉撞擊在石頭上,清脆而又悅耳。
“那加油吧。”餘東把蹲在地上的靜水拉了起來,“回家。”
姚啟軒看着兩個挨得很近的身影,挪動着步子跟了上去。
餘峰家有守歲的習俗。餘東他們放完鞭炮回來之後,三戶人家便擠在一起,喝茶吃東西聊天看春晚。
隻是少了一個張昊天。公司裡的一些外地人都回家了,有什麼雜七雜八的瑣事自然落到了他頭上。
靜水對咿咿呀呀的小品相聲和千篇一律的歌舞節目沒興趣,看着看着眼皮就越來越沉,身體習慣性地倒向了坐在她旁邊的餘東。
餘東覺察到了身上的重量,理了理沙發上的靠墊,好讓靜水睡得更舒服一些。
門鈴聲打破了原本平和的氣氛,趙淑芬第一個跑去開門,一看是張昊天,臉上又是驚喜又是埋怨:“大家都在等你呢,快進來。”
張昊天一身的西服還沒有褪下,有點過意不去地和老朋友打着招呼:“不好意思,讓你們久等了,實在是抽身不開。”
“哪裡的話,像我每次放假閑在家裡的時候就老是被我老婆嫌棄,還不如你有點事情可做。”餘峰挪了挪屁股,給張昊天騰出一個位置。
“你也知道啊。”趙淑芬白了他一眼,正要收回來的時候,注意到了靠着餘東睡得正香的靜水,便樂呵呵地指給張昊天看,“瞧瞧,靜水等你等得都睡着了。”
“要不我把靜水送回去吧?”張昊天提議道。
“别,你工作了一天,先坐下歇一會兒,讓靜水先到阿東的房間裡睡一會兒吧。”趙淑芬制止了張昊天,尾音還沒落下,餘東和姚啟軒就率先起身,把靜水弄到了房間裡。
靜水睡着的樣子很安靜,日光燈照着她的臉,好像一塊晶瑩剔透的璞玉。
餘東盯着靜水的睡顔,嘴角溫柔地彎起。
“臭小子,把壓歲錢交上來。”趙淑芬不知什麼時候出現在了他後面,仿佛是個來收租的。
餘東早有準備,内心奸詐地笑着,把早就動過手腳的紅包交到了他媽媽手上。
初二那天餘東和靜水攢夠了錢,借口和姚啟軒一起出去玩,直奔商場,一人買了一部小靈通。
回家的路上,靜水樂得合不攏嘴,翻來覆去把那幾個按鈕按了好幾遍才罷休。
隻是餘東哥哥和啟軒哥哥來了這麼一會兒,又要走了。
送别的那天,她看着火車在她面前逐漸加速,想起了電視劇裡主人公都會追着火車跑,便也毫不猶豫地跑了起來,隻是她的速度和火車比簡直是蝸牛爬行,很快餘東哥哥和啟軒哥哥就化為了一個模糊的影子。
她看着漸行漸遠的火車,那個願望在她心中的地位愈發不可撼動。
你們一定要等我。
從餘東走後開始,李穎就發現女兒有點不對勁了。
晚上很早就把自己蒙在被子裡,不知道在幹些什麼,有時候會莫名其妙地傻笑。
李穎找準時機,在一個月黑風高的夜晚,幹脆利落地掀開了女兒的被子,眼前的場景讓她怒火中燒,隻見女兒手上拿着一部小靈通,正在發信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