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體校意味着你将來有可能向專業運動員的方向發展。”餘峰努力組織了一下語言,盡量讓他能聽懂,“意味着你要犧牲玩樂的時間來訓練,當别人都回家了,你還不能走,還要留在學校裡,教練每天會給你們布置一定的訓練任務,完不成就有可能受到懲罰,每天都會很累很辛苦。”
他難得伸出手摸了一下餘東的頭:“雖然爸爸是體育老師,但還是不怎麼希望你去練體育,怕你吃不消。”
“但是,當運動員可以拿獎牌啊。”餘東想起了之前他看遊泳比賽的情景。那場比賽遊在最前面的是一個金發少年,他像是一條大魚,揚着驕傲的魚鳍,在水裡靈活自如地遊着。他超過了一個又一個對手 ,以絕對的優勢領先,最後用有力的碰壁鎖定了他的勝局。但是,當他站上領獎台,響起國歌的那一刻,這位少年卻止不住地哭了,嘴唇不停地在抖,連國歌都唱不下去了。雖然餘東還是個孩子,但看到那樣的場景,還是被深深觸動了。
誠然他可以通過角色扮演過一把冠軍瘾,可是他也想過,究竟什麼時候他手中的鮮花獎牌能變成真的呢?
“你看他們拿獎牌覺得挺容易是吧,可你不知道他們背後付出了多少,日複一日的訓練,一身的傷病。”餘峰試圖打破他美妙的幻想。
“可是我喜歡。”餘東堅持着。
“我看你就是三分鐘熱度,沒過幾天就會喊苦喊累不想去了。”餘峰再了解自己兒子不過了。
“爸爸,我是真的想學遊泳,我喜歡水,希望有一天我手裡的鮮花和獎牌不再是巧克力和塑料花,而是真的。”餘東收起了往日調皮的樣子,眼神裡泛着渴望的光芒。
餘峰忍着不讓自己笑出來,看來這小子私底下幹了不少蠢事。
趙淑芬在一旁看不下去了,忍不住過來圓場:“我看讓阿東學個遊泳也挺好的,就算學不出名堂,将來有意外的話也能自救,前段時間李老師有個學生不是出事了嗎?還好救過來了,如果沒救過來讓家長怎麼辦啊。”
“那是那個學生不注意安全,一個人也敢去河裡遊泳,膽子肥了。”餘峰雖然這麼說着,但仔細琢磨了一下趙淑芬的話,覺得還是有點道理的,以那個小子的性格,不闖點禍出來就心裡癢癢,還是讓他學一門求生的技能比較好,不過他是不看好這小子能堅持下來的。
“好吧,我給你簽字,但是你要答應我,決不中途退出。”實際上餘峰隻是說說而已,沒指望他去執行。
餘東沒想到他爸爸這麼快就轉變了态度,萬分感激地看了媽媽一眼,然後伸出小拇指,前所未有的認真:“好,拉鈎。”
餘峰笑了笑,還是鈎住了他的小拇指,和他的大拇指碰了一下。
在表格上簽了字之後第二天,餘東和姚啟軒就正式進入體校訓練,從下午三點半一直練到晚上六點,每天還要早起一個小時參加陸上訓練。
靜水對體校根本沒什麼概念,她天真地以為體校就像學校一樣,隻是換了個地方,她的餘東哥哥還會像以前一樣和她一起回家。
所以當她和李穎提出放學要去小學門口等餘東哥哥的時候,李穎有些為難,不知道該怎麼和女兒解釋這個問題。
“餘東哥哥他上了體校,每天都有很重要的任務去完成,所以不能陪你回家了。”思來想去,隻能這麼解釋了。
靜水仰起頭看着李穎,眼神裡閃過一絲落寞:“以後都不會了?”
李穎艱難地點了點頭。
說時遲那時快,靜水的眼眶裡立刻滾落出了一滴淚珠,随後便如開了閘的洪水一發不可收拾。
李穎替女兒抹掉眼淚,抱住了她小小的身軀:“不要緊,等你也長大了,上了體校,就能重新和哥哥一起回家了。哥哥六點多回來,我帶你去小區門口等他好不好?”
懷裡的小人兒點了點頭。
體校的訓練果然殘酷。
先是拉筋,差點沒把餘東疼昏過去,再是陸上訓練,先學仰泳,做了幾百下手和腿的動作,最後是下水拿着浮闆遊,先用浮闆墊在頭下,練習打腿,再用腿夾着浮闆,練習仰泳的劃水。
起水的時候,餘東感覺像是有千萬隻手想把他按回到泳池裡,掙紮着走到了岸上,累得一句話都不想說。
姚啟軒也沒比他好到哪裡去,臉色發白,皮膚都泡皺了,拿着泳鏡的手都有點抖。
兩人以最快的速度洗完了澡,走出遊泳館的時候,已經六點半了。月亮升了起來,挂在漆黑的天幕中,格外皎潔,星星一圈一圈地圍繞在它身旁,像是臨睡前等着母親講故事的孩子。
兩人的父親已經等候多時了,餘東和姚啟軒又來了精神,迫不及待地爬上了自行車。
“怎麼樣,累嗎?”兩個父親同時問道。
“累。”餘東隻吐出了這一個字,随後就不想再吐出更多東西。
“我覺得雖然累,但是我喜歡遊泳,所以很快樂。”姚啟軒臉上寫滿了自豪。
“兒子真棒!”他父親忍不住誇獎。
到了小區門口的時候,眼前的情景讓餘東愣住了。
隻見靜水拉着李穎的手,頭不安分地轉着,像在急切地尋找着什麼,路燈白色的光打在她身上,顯得那個小小的身影寂寞而又孤獨。
李穎看見他們來了,抱歉地笑笑:“我和靜水說了阿東在訓練,讓她先跟我回家,随後再去小區門口等你們。”
“你們等了多久?”餘東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