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張英俊的面孔出現在視線,溫蔚看着這張再熟悉不過的臉,卻陷入了一陣莫名的悲傷。
“我說了,我們沒有再見面的必要了。”溫蔚偏過頭,喉嚨哽了哽,有些心酸地說出這句話。
傅甯洲穿着一身得體的西裝,他五官俊朗,輪廓深邃,一張總是抗人千裡之外、淡漠的臉上,此刻卻添上了罕見的溫情。
“咦,這人好眼熟啊。”
街上撐傘的人來來往往,即便頭上暴雨如注,仍有人不得不去注意站在黑色轎車邊的男人。
因為這個alpha身上的信息素實在是太強勢了、太過于引人注目。
“這不是幾年前那個大新聞的主角嗎?”有過路人竊竊私語,“就是傅家私生子上位那件事情,傅家的孩子二次分化要麼是beta要麼是omega,為了家族振興最後不知道從哪裡又領了個alpha回來。”
“噓,小聲點,你不要命啦?傅甯洲現在可是傅家最看重的,能力也是上城區公認的有實力的alpha之一。”
“話說傅甯洲旁邊那個人是誰?好像是個omega。總感覺有點眼熟。不過……話說回來,傅甯洲不是訂婚了嗎?”
“不清楚。反正alpha想要幾個omega都可以,我們做beta的還是安分守己吧。”
周圍人說話聲音不大也不小,溫蔚看着自己被傅甯洲緊握住的手,他試着一點點抽出,沒想到對方反而握得更緊了。
“你還想說什麼?”溫蔚質問。
然而,傅甯洲連解釋都沒有,反而變本加厲,直接攬腰把溫蔚帶上了車後座。
溫蔚被慣性帶進車裡,他重心不穩,險些向另一邊的車玻璃窗撞去,好在傅甯洲有點良心,攬着他的腰稍稍往回帶了帶。
“開車。”
傅甯洲頭也不擡地對駕駛位上的司機說。
傅甯洲的專屬司機老王見此情景,暗自捏了把汗。作為一個打工人,他什麼也不敢說,隻能照做,默默地發動了引擎。
畢竟是在傅甯洲上位後,就一直跟着他的司機,老王大緻摸清了小傅總的性子,于是很貼心地拉下了車内的擋闆,将前座和後座隔絕開來,給了身後兩人一個私人空間。
這對溫蔚來說可不太妙。
雖然他和傅甯洲一起長大,可是長大後的傅甯洲實在變化太大,讓溫蔚根本琢磨不透。
“我說了我們已經兩清了,你還想做什麼?别忘了你已經訂婚了!”
溫蔚被傅甯洲抓住雙手,他面朝着座椅,以背對的姿勢被傅甯洲摁在車内,兩人的姿勢表現出一種古怪的親昵。
傅甯洲像是對溫蔚的話充耳不聞,俯身貼着身下人的耳朵,輕笑一聲:“溫蔚,你說你不會臣服于任何一個alpha,那你身上的信息素是怎麼回事?一股子劣質alpha的味道。離開了我,你就變得這麼饑不擇食了?”
“溫蔚,這可不像你啊。”
溫蔚撇過腦袋,躲開傅甯洲嘴裡噴灑出的熱氣,語氣失去溫度地說:“我們已經沒有任何關系了。”
“沒有任何關系?”傅甯洲哼笑一聲,“可是我怎麼聽說你現在過得很不好啊。住在髒亂的下城區,酬勞隻能給那些有錢的上城區的孩子當老師來獲取。并且聽說這些小孩子很不好對付,仗着家裡的背景對你指手畫腳,讓你很吃虧啊。”
傅甯洲伸手,用指腹摩挲着溫蔚白皙的後頸,那白皙的肌膚上有一個鮮紅的咬痕。
傅甯洲視線一頓,咬痕上有隐約的、來自别的alpha的信息素,他知道這是一個臨時标記。
不過他似乎并不在意,而是熟視無睹、語氣極其自然地說:“所以啊溫蔚,你要不要考慮考慮,重新回到我身邊,我可以給你更好的生活。”
溫蔚咬着唇,一言不發。
轎車勻速駛動,兩側的建築物以倍速向後移動。車内的氣氛陷入刹那的沉寂,最後是駕駛位上的司機先打破這份詭異的氛圍。
“傅總,咱們這是……去哪兒啊?”司機老王小心翼翼地問。
聲音透過隔闆傳到後座。傅甯洲輕描淡寫說出一個地名,“幼海。”
幼海。
這個字眼吐出時,溫蔚瞳孔驟然放大。
幼海孤兒院是溫蔚長大的地方,也是在這裡,溫蔚遇見了傅甯洲,然後才有了後來的故事。
“還記得這個地方嗎?”
傅甯洲說着,忽然松開了溫蔚。
這讓溫蔚得以掙脫開來,躲瘟神似的逃到了車的另一邊。然後蜷縮在那裡,像隻很容易被驚吓的小倉鼠。
傅甯洲瞄了一眼,接着把視線挪到了車窗外,似乎在刻意給溫蔚一個安全的區域。
不過溫蔚可不領情,畢竟一開始他就是被傅甯洲擄上來的,他現在所有的恐慌都是傅甯洲一手造成的。
“你帶我去那兒幹什麼?”溫蔚喉嚨莫名有點疼,啞着聲音問,“那兒不是被火燒了麼。”
在幼海孤兒院待的第十四個年頭,一場大火幾乎燒光了幼海的所有東西,很多孤兒都被人陸陸續續領養走,隻有溫蔚跟着傅甯洲在外流浪了好些個日子。
直到……直到傅甯洲被傅家找尋,然後認領回去。
“我叫人把幼海修回去了。”傅甯洲淡淡道,又補充一句,“院長還是原來那個。”
溫蔚心髒顫了顫,他垂下眼睫,輕飄飄地“哦”了聲。
看似平靜的回答,實際溫蔚的内心已是驚濤駭浪。
如果傅甯洲是牽動他情緒的一條導火線,那麼幼海就是深埋在他心底的一條撫慰線。
幼海對溫蔚來講就是不可替代的家,因此孤兒院院長自然就是他某種意義上的媽媽。
十四歲離開孤兒院,溫蔚現在二十二歲了,時間上隔了整整八年。
八年之久,一時間有人告訴溫蔚可以回家了,這讓他突然間眼眶濕潤,情緒久久不能平複。
傅甯洲看着車窗裡映出的模糊的臉,溫蔚垂着頭,縮在後座一角。雖然看不見他臉上的表情,但從那細微顫動的肩膀,傅甯洲知道溫蔚陷入了一段無法自拔的回憶。
其實溫蔚很好懂的。
善良、心軟、内心敏感,是一個很容易受驚吓、但在經曆一些事情後,習慣性用倔強來僞裝自己脆弱外表的omega。
不過,傅甯洲佯裝沒看懂溫蔚起伏不定的表情,繼續側頭看着窗外淅淅瀝瀝的雨,淡淡道:“不想去幼海的話,我就送你回家了。”
耳邊依舊安靜得隻剩下雨聲,傅甯洲有些不滿意,擡頭對駕駛座的人說:“司機,原路返回。”
“啊?”司機老王以為自己聽錯了,擡頭看了眼後視鏡,但他隻能看見隔闆。
身後繼續傳來重複性的話語,“我說,原路返回,送他回家。”
老王深吸一口氣,手心裡出的汗差點讓他連方向盤都捏不住了,他咽了咽唾沫,忙不疊接道:“好、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