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哎,那就是姜明吧?長得确實漂亮啊”
“嗨,你不知道,我跟她一個初中的,剛入學那會兒可轟動了,全校有名的甜妹,下課班門口看她的人能圍三圈”
“那還真諷刺,現在居然落魄到這種地步……”
“誰叫她惹了韓汐月,真當現在還是初中那會啊?笑死人…”
奚落嘲諷隐沒在人潮紛繁中,偶爾傳進耳裡一兩句,都是極難聽的。
中午放學,樟濟高中的學生陸續往食堂走,姜明穿梭于人群。
幾乎所有人與她保持安全距離,仿佛一旦靠近就會沾染上病毒,連帶自己也受苦遭罪。
姜明視若無睹,步伐不減反快,匆匆進到教學樓裡。
踏進班級直至落回座位上的那一刻,提起的心才肯松懈下來。
腦海浮現起上周發生的事情,内心真叫五味雜陳。
平複的心逐漸湧上懊悔,又轉而被自己萌生出的悔意感到羞恥。
姜明同學,作為新時代青年應該對自己的行為負責,做了就是做了沒什麼大不了的。
更何況,你又不是做了什麼錯事,隻不過,隻不過是……
姜明擡眼瞄了一圈周圍,教室裡除了她便再沒第二個人。
開學才不到半個月,還沒人有膽量直接在教室吃中飯。
她又松了口氣,卻又開始為往後的校園生活憂愁起來,不會真就這麼完蛋吧?
事情發生于上周還在軍訓的時候。
用目前校園内傳播的來講,就是她嫉妒韓汐月而讓韓汐月毀了容。
而韓汐月本人也的确自從“毀容事件”發生那天起直至今天都還沒來學校上課,給出的請假原因也是接受治療居家養病。
可明明,也沒那麼嚴重吧?
姜明是有些郁悶的,又想,還真有那麼嚴重。
她回憶那天韓汐月白皙水潤的臉蛋上,一條小拇指大小的紅痕橫亘在臉側,鮮紅紮眼。
而那條紅痕,是她拿皮帶抽出來的。
姜明深吸一口氣,連空氣都顫抖。
事情為什麼會到如此嚴重的地步?
韓汐月請假有一周了,而這一周的時間裡,姜明隻要一出現在教室以外的地方,就一定會有各種七嘴八舌的議論聲。
一開始倒還好,由遠及近,斷斷續續。
最近這幾天,跟刮風下雨似的,她走哪都有議論聲,低嘲暗諷到明着對她指指點點,隻用了一周時間。
就連班上時不時會有異樣的目光朝她看來。
姜明想過找韓汐月道歉,把話說清楚,到辦公室找韓汐月班主任要聯系方式。
給的兩個手機号每天輪着早中晚打三遍都是“稍後再撥”的忙音。
更别提韓汐月的幾個好朋友了。
一見到她便是翻上天的白眼,根本無法交流。
也更加不可能像個白癡一樣對着人群大吼“我沒有嫉妒韓汐月”。
畢竟韓汐月臉上的傷痕确實是她弄的,操場上很多人看見了的。
坎坷的心一直蔓延至一整個下午,甚至忘記自己連中午飯都還沒吃。
下午放學打鈴聲響,她才漸覺饑餓。
“呃,可以借過一下嗎?”
姜明像被驚醒,磕磕跘跘道:“什麼事情?”
女生微微皺眉,又重複一遍:“你可以起來讓我出去嗎?”
姜明的座位在三組靠中間走廊,教室三條走廊隻有中間這條被講台封住。
放學時段,也隻有中間這條不像其它兩條走廊和講台人滿為患的擁擠。
姜明恍然大悟原來如此,于是起身。
和姜明同桌的女生卻似乎等的不耐煩,啧了聲,便轉頭順随人群。
是無緣無故的惡意。
姜明覺得心髒像被一雙無形的大手掐住,勒得慌。
剛來這個學校第二周,開學第一周軍訓,和班上同學不算很熟悉。
叫的上名字的偶爾能分享到代表友善的小糖果小零食,叫不上名字的也能做到禮貌客氣。
她還沒來得及在這個學校交上朋友,她的高中生活才剛開始。
她以為隻是一個烏龍。
她以為頂多隻是成為别人茶餘飯後的笑料。
她以為……
也隻是她以為。
這樣下去真不行。
心裡無名的憤怒和委屈。
姜明心裡打定了主意,這事兒必須盡快解決,不能等韓汐月來了再說。
姜明看牆上的時鐘,趕緊沖出教室,她怕自己要趕不上,腳步和中午一樣迅疾。
趕到十一班班門口,人走了大半,姜明四下探尋。
“哎,你看那不是姜明嗎”
“我天她瘋了吧臉皮也忒厚了吧,直接跑咱班上來了這是要示威嗎”
“我看她可高冷了估計連韓汐月都瞧不起吧”
姜明忍住想要尖叫發瘋的沖動裝作沒聽見,往走出教室的人堆裡尋找饒思琪的身影。
姜明沒找幾眼很快就看到陌生卻又反複出現在腦海的人。
看她似乎一點都沒瞧見自己的樣子,整個人仿佛縮在殼裡,不被外界幹擾。
“饒思琪!”
姜明眼看要找的人随人流越走越遠,顧不得其他着急喊。
擁擠在人群中的那個胖女生低垂的頭擡起少許,頓住腳步,從人群中緩緩走出。
腦袋還是朝着地面,沒看她,也不說話,就這麼靜靜地,兩人像在對峙。
姜明指指旁邊,怕她沒看見,補充:“有事找你,我們去那邊說”
說什麼呢?
其實姜明一點沒想好。
上周發生的事,簡單點講,和校園流傳的大差不差,就是姜明弄傷了韓汐月的臉,這是事實。
詳盡點,一切回到上周,樟濟高中開學為期一周的軍訓,她在七班,和十一班是同一個教官。
那天姜明印象很深,臨近中午飯點,最後小半節課在操場旁的林蔭道休息。
天空是蔚藍色,雲是一塊一塊的看着很是柔軟。
姜明性子溫吞,對于新同學總是不習慣主動開口,外人看來顯得内向。
看着周圍紮堆結伴的,其實心裡邊還是有些不安和尴尬的。
有很多同學早在初中就都認識了。
然而對她而言這個學校完全就是嶄新,陌生,甚至油然而生莫名升騰的恐懼。
轉折發生在坐立難安時向教官報告去了洗手間。
沿着教學樓繞了半圈,回去途中,命運的巧合,幾個女生圍在不遠處。
不是教官規定的休息範圍,離大部隊遠的隻能看見人影。
穿着迷彩服,這一道也隻有她們七班和十一班的隊伍。
腦海搜尋一圈,要麼是自己班但還沒眼熟的,要麼就是十一班的。
姜明看了幾眼,為首的女生長發披肩,也隻有她是散開頭發的。
兩隻袖子挽起,迷彩服穿得松松垮垮,人很瘦,皮膚也白,長得很美。
幾縷陽光撒在她身上她笑得很開心。
那是姜明那幾眼看到的所有,然後她便收回視線。
歸隊要打報告,姜明向教官報道。
“報告”的bao聲調還沒出來,黝黑的教官大手一揮越過姜明頭頂往遠處一指,語氣兇悍:“叫那邊那幾個歸隊!”
姜明順着手指方向一看,了然,内心毫無波瀾折返回去。
越走近些,嬌笑聲貫入耳。
那披發女生簡直開懷大笑,姜明看清她有兩顆小巧的虎牙,手裡捂住一條軍訓發的帆布腰帶靈巧地飛舞着。
剩餘幾人跟着嬉笑。
再走近些,注意力被在場的另一個女生吸引。
紮住的馬尾黏在後腦勺濕作一團,臉紅紅的,手在空中笨拙沉重地追逐擺動。
所有人都是笑盈盈的,她卻沒有笑。
僵硬别扭的下半身與欲掉不掉的褲子,紅着眼比哭還難看地彎起唇角。
姜明這才反應過來她們不是為講笑話而笑得那麼開心。
從來隻是道聽途說以為隻是誇大其詞,頭一次親眼所見,這算是…她想得那樣吧?
初中時目睹過不少女生之間的心機與争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