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他點名的同學臉噌一下紅了:“沒事的林哥,你不用破費……”
“要畢業了,送個禮物沒什麼的。”林藏初擺擺手,“你要是不說,到時候我可就随便送了。”
在旁人剛出聲的時候,謝遙集就已經停了筆,沒再接着往下寫答案,隻是視線還留在試卷上。
給人一種“正在冥思苦想物理大題”的錯覺。
所以林藏初沒發現,這人藏在桌面下握緊又松開的手。
林藏初在高三這一年送遍了班級幾乎所有人的生日禮物,謝遙集知道這件事。
隻是林小少爺記載同學生日的本子上沒有他——
紙筆從後桌傳過來時,謝遙集隻潦草看了一眼,就毫不停留地接着往前遞回去。
所以今年來自少爺精心準備的生日禮物,全班同學都有份,除了他。
劣質油墨從針管筆的筆尖滲出來,再寫下去的時候,會在試卷的空白處洇出很大一攤墨。
謝遙集垂着眼睛讀下一道題目的題幹。
隻是耳邊的聲音還是會偶爾擠過來。
“林神上次送了我那麼大一條鲸魚玩偶,我去,抱回家的時候我媽還以為我把人打昏了!”
“笑死了……我是最新款的遊戲手柄,現在還擺在玻璃罩裡面供着——我從來沒收到這麼貴的禮物。林哥真的很大方。”
“我贊同。”
“加一,我也贊同。”
“……”
謝遙集捏着筆的手指不自覺地用了力。
他又想起來自己曾經有關好人與壞人區别的争辯,何為真善何為僞善。
君子一詞,又是否真的論迹不論心。
……有點配不上。
又或者從來就不能相提并論。
謝遙集在心裡沉默地把名字從林藏初三個字旁邊劃下去,把那點兒要抽芽開花的喜歡重新怼回角落。
還好林藏初沒有答應他那句似是而非的邀請。
謝遙集很慶幸、很劫後餘生地想。
他和林藏初從來就不是一條路上的人。
……所以遠遠地看着就好。
不要再奢求更多了。
答題卡上停頓的筆尖再度落下去,這次卻是把之前的解題步驟全都勾掉了。
林藏初被恭維聲吵得一個頭兩個大,草草地尴尬應和幾句,忙不疊轉身把手機拎了起來。
——借此來躲避一些很無窮無盡的沒營養聊天話題。
他剛按開鎖屏,就看見周揚五分鐘前發的消息。
先是兩張奶茶店價目表的照片,問他要喝什麼口味。
林藏初沒回,當時也說的随便,所以周揚就點了杯椰果甜橙百香,又發了條消息征詢意見。
再之後又是一張照片。
時間一分鐘前,拍的是奶茶店旁邊花花綠綠的便簽牆。
林藏初覺得有點眼熟,點開大圖,越瞧越熟悉。
……好像是上次,謝遙集不小心買錯雙人情侶奶茶套餐的那一家。
“……”久遠的記憶浮上心頭,林少爺耳後微紅,忍不住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臉。
有點燙。
當時的心境和現在也很不一樣。
手機忽然開始瘋狂震動,林藏初險些被吓了一跳,回過神低頭往聊天框看。
繼一張最新的照片之後,周揚奪命連環call地連發四條語音。
第一句隻有兩秒,說的是“卧槽”。
第二句是“我笑吐了誰家好人表白最後還帶報菜名”。
第三句是“牛逼啊粘這麼高,這哥們是不是長一米九啊”。
“……”
林藏初手一抖,最後的轉文字按成了直接播放。
周揚的聲音慷慨激昂地從揚聲器裡傳出來:“貼這麼明顯生怕别人看不見,嘿,你别說,這字看着還有點眼熟!”
林藏初手忙腳亂地去捂聽筒,但是班裡同學的八卦目光都已經齊刷刷地掃了過來。
謝遙集也遞了個“?”的眼神。
“咳……不是,那個。”
林藏初低着頭不敢看謝遙集的眼睛,嘴裡又開始胡謅,“周揚剛才在看奶茶店外面的手寫木牌。”
“就這個啊——”想聽八卦的同學們掃興地把頭轉回去,“沒意思。”
林小少爺還是不敢擡頭,捂着手機屏幕也不知道是在躲什麼,又或許是隻要遮掩着就能讓自己也看不見。
直到右邊的那道視線像其他人一樣收回去。
林藏初松了口氣,小心翼翼地把蓋在手機上的手指挪開一個縫隙。
周揚發來的圖片像素很低,有些地方模糊成了殘影,像是跳起來拍的。
是那天他等在奶茶店外面,沒有看見的許願牆上最高處。
小小一張便利貼,上面是熟悉的、謝遙集的字迹。
——從你遞給我那把傘開始,我就在喜歡你。
落款:宮保雞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