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藏初這一整天的課都上得心不在焉。
因為左手寫字的緣故,旁邊人的胳膊會時不時會越過桌面的縫隙線,輕輕地蹭過來,随即又蜻蜓點水似的一觸即分。
“……”林藏初握着筆的手指始終沒往下落,過去很久之後,草稿紙上還是空白一片。
好在謝遙集并沒有往這邊看。
窗外不知道什麼時候又開始下起雪,滿天雪花慢悠悠地晃蕩着往下飄。
偶爾有一兩片運氣很差地粘在雙層玻璃外面,隔着上面不規則的裂紋被分割成更碎的幾瓣。
林藏初找得眼睛疼,才找到一片完整的、教科書般的正六邊形雪花。
前座同學趁着老師不注意,偷偷把窗戶開個縫隙,連盒帶袋地塞出去幾盒糯米糍。
他同桌張牙舞爪地抗議想拿回來直接吃,結果被人面無表情地按着臉推開了。
林藏初剛好看見這一幕,沒忍住樂了,收回視線往黑闆上瞧。
他其實很少聽課,除了語文課,哪科老師講的都像天書。文理分班的時候跟林父吵架沒吵過,沒有辦法才來的理科班。
比起學習還是更喜歡打遊戲。
……但自從跟謝遙集做同桌,聽課好像也變得沒那麼煩。
想起上次考試自家爹捧着成績單左看右看、百思不得其解的複雜神色,林藏初又歎了口氣。
可能人的天賦是有限的吧。在一個領域超凡脫俗,就會在另外的事情上面摔得頭破血流。
但是花大價錢讓兒子進了課改實驗班的林父顯然不這麼想。
“人的潛力是無限的!”
在高中第一次月考之後,他看着林藏初缺胳膊少腿的成績單,秉承着鼓勵式教育理念地如是道。
林藏初又想起自己的發小程九理——程家是本地人,程父程母年輕時一步步打拼才有了現在的輝煌,對孩子的教育抓得要比一般富人家嚴得多。
從小到大的補課班就沒斷過,連高中都是跳了一年早早上來的。
簡直比他慘得有過之而無不及。
臨近中午放學,牆上的廣播又開始響。
不是通報批評也不是考試通知,蔣主任的渾厚聲音是種與平時不符的關切和慈愛:“同學們請注意,雪天路滑,上學路上請務必注意人身安全!減速慢行,切勿奔跑打鬧——可以遲到!”
“?”班裡立刻嘈雜起來,同學開始叽叽喳喳交頭接耳,“我沒聽錯吧……”
“蔣主任剛才說,下午可以遲到?”
“還有這種好事兒?”
“……不确定,再聽聽。”
“再強調一遍,可以遲到!”
廣播裡的蔣主任聲音抑揚頓挫蕩氣回腸,“務必以自身安全為——”
咔嚓。
聲情并茂的叮囑通知忽然斷掉了。
開着燈的教室在一瞬間暗下來,剛想趁着廣播期間摸魚的物理老師震驚仰頭:“停電了?”
離門口最近的同學探頭出去看了看走廊的應急燈:“好像是……等下,别班怎麼都直接走了啊?”
可憐蔣主任話說一半就被迫閉麥,但好在通知已經成功傳達——并被人很有眼力見兒地添油加醋版即刻履行了。
林藏初看到教室最後排有人遙遙舉手:“老師!我聽見了!”
“隔壁班的化學老師說,雪天路滑不好走,叫同學們早點回家吃午飯!”
于是整個五樓的上午最後一節課,很統一地提前十五分鐘結束了。
林藏初起身的時候,謝遙集還留在座位上沒動。
“……你怎麼不走?”
周圍的人都歡呼雀躍地沖出門,林藏初腦袋沒轉過來,下意識開口問。
謝遙集還在估量剛發下來的練習卷難度,聞言先是看了他一眼,似乎在确定這人到底是不是真心發問。
林藏初臉上表情認真,大有一種“你不走我就不走”的魚死網破勁兒。
謝遙集雖然沒搞懂,但還是納着悶地回了:“早去了食堂也不開門,我出去幹嘛?”
時隔太久,已經忘記同桌每天在學校食堂吃飯的林藏初:“……”
糟,記性太差把天聊死了怎麼辦QAQ
在線等,急.jp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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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午的第一節照例是體育,林藏初相比于其他同學來得算早,放眼望去整個教室隻有零星的幾個人在。
高姿坐在椅子上睡眼惺忪地啃面包,在周圍趴桌子睡覺和寫練習題的人裡顯得尤為鶴立雞群。
“……你也沒回去啊?”林藏初問。
“家裡人不在。”高姿頂着一張無比怨念的臉回答道,“沒有飯吃。”
林藏初下意識地想起來某個備選方案:“怎麼沒去學校食堂?”
“那個飯菜是人能吃的?”高姿成功被觸發關鍵詞,條件反射般地一抽氣,“我甯可啃面包!”
“……”林藏初想起自己在食堂吃過的菜,十分識相地默了。
自家同桌在他心裡的貧窮程度又上升了一個百分比。
外面還下着雪,學生出去上體育課的興緻明顯比平時要高,一個兩個都全副武裝摩拳擦掌地提前往下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