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林藏初離得遠,還以為自己聽錯了。
教室裡一時沉寂無聲,排在第一位的謝遙集顯然也沒反應過來,遲疑地走上前。
照相師傅低頭看看名單,又擡頭看看站在自己前面的謝遙集,又字正腔圓地确認一遍:“你是謝幺雞啊?”
謝遙集:“……”
身後已經有同學忍不住開始笑起來,他歎了口氣,心态良好地接受了這個不那麼文雅的外号:“我是。”
“小夥兒長挺帥哈。”師傅端詳他幾秒,毫不吝啬地誇贊道,“這照片照下來肯定上鏡。”
然後将厚實的掌心在祖國花朵的肩膀十分用力地拍了拍:“去吧,到椅子上坐着就好。”
謝遙集依言過去,在那隻擺在藍色背景布前面的椅子上落座,木椅年頭久了,乍一坐上去還有點晃。
“往左靠靠——頭正一點,哎好,三,二,一!”
閃光燈十分迅速地閃了下,謝遙集坐在椅子上,聽見拍照師傅半點間隔沒有地喊:“好了,下一個!”
旁邊擺着的電腦上就是新鮮出爐的熱乎證件照。
教室裡的長隊走的是龍擺尾的形狀,林藏初剛好站在負責檢查照片的絡腮胡大叔身後。
林藏初表面上是在看旁邊窗台上擺着的缺水盆栽,實則視線餘光一直停留在謝遙集身上。
眼瞧着不遠處的人終于拍完照起身,他立刻先一步地看向電腦屏幕——但是沒成功。
絡腮胡大叔正好站起身活動筋骨,把他的視線嚴嚴實實地全部擋住了。
林藏初:“……”
草,偷窺計劃失敗。
他不死心,踮着腳悄悄地往左邊挪了挪,試圖從師傅堅實的後背和胳膊之間找出個縫隙,讓自己剛好能看見電腦屏幕、又不至于太引人注目。
謝遙集的聲音倏地在身後響起:“幹什麼呢?”
林藏初身子一歪,差點沒直接摔在師傅身上:“我草。”
“你這人怎麼老是神出鬼沒的?”
謝遙集:“?”
謝遙集:“拍完照之後站在隊尾,難道不是很常見的事嗎?”
林藏初的心髒跳得有點兒快,總感覺自己得了種聽不得謝遙集聲音的病。
他有點心虛地别過頭,方才的虛張聲勢在一瞬間洩了氣,轉而生拉硬拽地換了個理由:“……好吧。”
“我還以為你是特地過來找我……”
“确實是。”
名為無理的嘀咕被人輕飄飄地截了話音,林藏初聽見謝遙集好像是笑了。
“十分鐘沒看見同桌,有點想。”
林藏初的耳朵噌地紅起來,惱羞成怒地喊:“謝遙集!”
“嗯。”謝遙集握拳虛虛抵在唇邊,揶揄的笑意幾乎掩不住,“在呢。”
……以前怎麼沒發現這人臉皮這麼厚?
林藏初簡直快要冒煙了。
被林子浔殘忍打開的潘多拉魔盒力量太強,他好像真的有些掌控不住。
林藏初無法确認自己對謝遙集的喜歡究竟到了什麼程度,但隻要對方輕飄飄地一靠近,他就會不受控制地心跳加速。
好奇怪。
像是被人拿魔法棒施了咒語一樣。
林藏初低頭盯着自己的鞋尖,半天沒出聲。
排在前面的同學一個接一個地輪流拍了照,拍完就走,很快教室裡站着的學生就隻剩了他們兩個。
負責拍照的師傅端着學生名單再次仔細端詳:“奇了怪了,這不是就剩一個了嗎?”
“屋裡怎麼還有倆呢?”
“哦。”絡腮胡大叔正好坐得近,回過頭幫忙瞧了兩眼,“有一個已經拍過了。”
“林藏(zàng)初——是叫這個名字吧?”師傅的普通話聽起來還是不好,林藏初又恰巧趕上個多音字,也難逃其難地被念錯了,“這個字我認識,念藏(zàng)!絕對錯不了!”
這是拍照師傅今天念錯的第十四個名字。
林藏初麻木地心想,但嘴上還是很善解人意地留了面子,沒拆穿。
師傅可能是拍得累了,先是指揮着林藏初擺好笑臉,然後想起什麼,忽然按着照相機轉頭問絡腮胡:“咱還剩幾個班啊?”
絡腮胡大叔捏着手指頭數了數:“還剩三個吧?”
“走廊等着的是高三(2)班,後面還有三班和四班,然後就沒了。”
“也不知道十二點之前能不能拍完。”先開口的師傅咂咂嘴,就這麼心情放松地跟人聊起來了。
“還想回去搓頓燒烤——就公園附近那家,羊肉串烤得賊香。”
“……真的假的啊?”
“保真啊,收工之後咱哥幾個一起去喝兩杯……”
“妥!那說好了你請客……”
……
…………
林藏初孤零零地坐在藍背景布前的椅子上,等了很久都沒等來按快門的聲音。
他堅持三秒又堅持五秒,從努力微笑到強顔歡笑,最後實在沒撐住,木着臉變成了生無可戀面無表情。
然後忽然聽見攝影師傅“咔嚓”一聲。
林藏初:“……”
謝遙集一直盯着絡腮胡大叔面前的電腦屏幕,等看見林藏初那張新鮮出爐的死人臉照片,忍了又忍,最終還是沒忍住:“噗嗤。”
……别說,醜得還有點可愛。
就不能弄來一份,存在相框裡當個紀念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