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心而論,林藏初在班級裡的人緣要比他好上太多,隻是這個人自己神經大條從不在意,把一切都當成是同學間的正常交往。
謝遙集心裡明鏡似的,心道這人要是抛頭露面,追在後面遞情書的絕不會少——
隻是林藏初太宅也太不愛經營那些所謂的人際交往,反倒隻落了個“脾氣壞”的少爺标簽。
如果真要是有那麼一天林藏初想通了,被幾乎所有人無差别地喜歡着,謝遙集這種頂着“同桌”二字,所以才勉強在林藏初心裡變得特殊一點的日子,也就算到頭了。
他光是想想那個場面都要覺得窒息:要錢沒錢,要共同話題沒共同話題,就連打遊戲都能菜到把人氣翻。
謝遙集心想,等到那個時候,自己一定是暗戀的人裡被迫排在最末尾的那個。
所以最好是除了自己,誰都不要發現林藏初的好。
他情緒很淡地想,就好像在思考第二天早上要吃煎蛋還是啃面包一樣平常。
林藏初走出去幾步,要過馬路時回手摸了個空,一轉頭才看見謝遙集并沒有跟上來。
他折返回去,皺眉往對方的眼前揮了揮手:“喂,看什麼呢?”
謝遙集倏地從那些蓬亂如麻的想法中回神,發現自己已經在原地站了很久。
林藏初的手在很近的地方晃來晃去,最後是一根修長的、舉起來的食指。
“這是幾?”謝遙集聽見他問。
謝遙集:“……”
謝遙集心裡那股郁結之氣徹底地散了,回想起來甚至要把自己給想笑——他跟這種不按常理出牌的人往以後猜個什麼勁兒?
果然林藏初下一句話:“傻了?”
“……”謝遙集沒給他說第二句話的機會,伸手握住這人的手腕往下輕輕一帶,慣性使然,就好像一口氣把人摟進了懷裡似的,“綠燈了。看路。”
林藏初在他懷裡艱難地轉過身,果然周圍的人都已經零零散散地走了。
馬路對面就是電影院,他被謝遙集樹袋熊似的推着過去,怎麼走怎麼别扭,想開口拒絕,又感覺同桌之間關系好,牽個手好像也沒什麼。
他巴不得謝遙集跟自己關系好一點,怎麼會在這種小事上退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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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退縮的林大少爺就這麼一直被人握着手腕進了電影院,握着手腕到自動取票機前取了票,再握着手腕地去前台買了爆米花和可樂,最後走到檢票口。
入口的檢票員本想遵守職業道德地做到目不斜視,但最終還是沒忍住,偷偷往這對gay裡gay氣的兩人臉上瞧了瞧。
……現在學生顔值都這麼高了嗎?
她有些恍惚地撕了票據,走流程地提醒道:“裡面左拐,三号廳。”
一路上受了不少人的注視禮,林藏初的臉皮已經快燒起來了,但處于對這份同桌友誼的堅守,還是死撐着沒有率先撒手。
他聽見謝遙集禮貌地跟檢票員回了聲謝謝,然後就感覺手腕上锢了一路的溫熱觸感往下墜了墜,從被人握着腕骨轉而變成了十指相扣。
林藏初:“……”
這也是好朋友的相處握手方式之一嗎?
影院的走廊裡鋪了長長的地毯,走上去之後聽不見腳步聲,于是林藏初隻能聽見自己沉悶而震顫的心跳。
空調的冷氣開得很足,可他竟然莫名其妙地感覺到熱,熱到連相握的手掌都沁出層薄汗——
林藏初像是觸電般地一甩手,把人掙開了。
掌心驟然接觸到走廊裡幹涼的空氣,不适應地自顧自蜷縮了一下。
被甩開的人爆米花桶沒拿穩,嘩啦啦地灑了一地。
林藏初:“……”
碰巧路過的清潔阿姨:瞪視.jpg
這段插曲最終以林藏初道歉、謝遙集幫忙掃地而告終。
好在離電影開場還剩下短暫的兩分鐘,直走不遠就是他們要找的三号廳。
林藏初快走兩步,不敢去看身後的人是什麼表情,也不敢看桶裡的爆米花還剩多少,雙手齊上地推開三号廳的門。
“……那個啥,咳,到了。”
放映廳裡沒有開燈。
林藏初隻往前踏了一步就頓住了,整個人隐在半亮半暗的交界線裡,身後是走廊明亮的白熾燈光。
他在黑暗裡的視物能力要比正常人差上一些,可能是遺傳,也可能是别的什麼原因。
——林藏初不怕黑,但是讨厭沒有光的地方。
幾乎是他站住的同一瞬間,手電筒的細微光亮從身後照過來,謝遙集很輕地按了下他的肩膀,道:“慢點走,小心台階。”
黑暗的視野重新變得明晰,林藏初在口袋裡松開剛握住手機的手指,低頭數着台階往上走。
……第五排。
他在數好的位置停下,身後的手電筒光配合地湊近了些,好讓林藏初能确認座位序号是否正确。
五排六号和五排七号。
林藏初在“六号”的位置停住,朝着身後抱着爆米花和可樂的人幅度很小地勾了勾手,說:“在這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