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天晚上是生物晚自習,林藏初踩着預備鈴爬上五樓姗姗來遲,嘴裡還咬了半根從家裡冰箱帶出來的冰棍。
而一向準時的生物老師尚未到達戰場,以至于林藏初還沒等進班級,就收到了無比熱烈的歡迎儀式。
以高姿為首的衆人吵吵鬧鬧地出來迎接,林藏初滿頭黑線地在“恭迎林神歸來!”“好久不見啊林哥!”的背景音裡進了班級的門。
……知道的是回家反省的人重新上學,不知道的還以為是來了什麼厲害的市重點轉學生。
林藏初承受不了這種堪比古代萬人空巷的氣氛,潦潦草草地扯出來一個回應的笑容,随後匆忙抱着書包逃竄回了自己的座位。
謝遙集正趴在桌子上小憩。
林藏初怔了一瞬,放下書包落座的動作刻意地放輕了些。
誰知椅子拉開時與地面發出輕微的剮蹭聲,好巧不巧還是把人給吵醒了。
安靜伏在桌面上的人先是幅度很小地動了下,随即緩慢地睜開眼睛,發散的視線重新聚焦,落在旁邊位置上突然出現的人身上。
“……林藏初?”
謝遙集這場覺睡得很淺,隻花了不到十秒鐘就從方才不切實際的夢境裡清醒出來。
夢裡的人和眼前站着的人緩慢重合,謝遙集平靜地直起身,口吻放得更輕了些:“你回來了?”
許是方才正在小憩的緣故,謝遙集摘了他那隻平時不離鼻梁的細邊框眼鏡,沒了鏡片遮擋,一雙狹長的桃花眼看起來反倒多了些平時沒有的鋒利感和冷漠。
林藏初要出口的玩笑話打了個絆,變成了另外一句挑不出來錯誤的回答:“啊……對,剛到班級。”
“這節是生物課?”
聽到旁邊傳來一聲不輕不重的“嗯”,林藏初彎腰從桌屜裡抽出來那張被他塞到最裡面的理綜月考卷子。
謝遙集盯着他那疊亂七八糟、滿是褶皺的試卷,有些沉默地收回了視線,長指一勾把眼鏡重新架回鼻梁:“林同學。”
林藏初拿着卷子茫然轉頭:“嗯?咋啦?”
謝遙集指了指他壞掉的理綜試卷一角,以及上面亂塗亂畫的墨水痕迹,沒說話,但是無聲勝有聲。
林藏初:“……”
林藏初“嗖”地一下把自己千瘡百孔的卷子拿走了,十分迅速地壓在了生物書的下面。
“做不出來題,撕一撕卷子怎麼了?”他欲蓋彌彰地咳嗽兩聲,偏過身去把生物書也往旁邊擋了擋。
謝·書本強迫症·遙集強迫自己收回了目光,似乎是想說點什麼,但最終還是忍住了。
牆上廣播分貝極弱的上課鈴緊随其後地響起來,生物老師胳膊下夾着資料和考試卷,踩着高跟鞋噔噔噔地走進教室。
“前天我們把考試卷講到哪裡了?”
她放好水杯,視線遙遙地朝着整個班級掃視一圈。
幾秒鐘後,生物老師施施然下了講台,開始了今日份的死亡巡視。
“這節課就不自習了,先把欠下的卷子講完。”
“同學們把月考的生物卷拿出來——”
謝遙集也跟着翻開桌面上的生物選擇題彙總,準備從裡面抽出自己的理綜卷。
結果一整本厚厚的習題冊都快翻完了,也沒找到那張足有七分嶄新的考試卷。
謝遙集:“……?”
不是,他卷子呢?
謝遙集後知後覺地想起來上課之前,坐講桌旁邊的同學因為要對上課記的化學筆記,所以順便把自己的理綜卷子借走了。
——到現在也沒還。
他默了兩秒,在“放下身段主動扔紙條把卷子要回來”和“跟同桌共看一卷”之間艱難地選擇了後者。
謝遙集歎了口氣,伸手拍了下林藏初的肩膀:“……商量個事。”
林藏初:“啥事兒?”
謝遙集:“好同桌,卷子借我看看。”
“?”
“好同桌”這三個字頗有一點無事獻殷勤的意味在,林藏初看向這人隻有一冊生物選擇題集的空蕩蕩桌面,拽着卷子語氣遲疑:“你自己的呢?”
謝遙集說:“借别人了,沒還。”
林藏初:“……”
“噢,那看我的吧。”林藏初不是那種斤斤計較的人,立刻大度地把自己的卷子分享到了兩人的桌面中間。
謝遙集瞧着對方好看的手把那張滿是裂紋瀕臨破碎的理綜卷徐徐地推過來一截,同時聽到這人小小聲嘀咕:“嫌棄這嫌棄那的,最後還不是要淪落到和我看一張卷的地步。”
謝遙集:“。”
謝遙集深吸一口氣,低着頭把身子往左邊湊了湊。
距離驟然拉近,林藏初被溫熱的呼吸撲得鼻尖一癢,下意識往後挪了下椅子:“幹嘛湊這麼……”
高跟鞋敲擊地面的聲音已經不知什麼時候消失了。
林藏初一擡頭,恰好對上生物老師彎下腰來盯着人時那張放大的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