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遙集在心裡默默丈量了一下兩人之間落下的距離,現在好像确實是有點遠。
本着對同桌少爺脾氣的了解,他沉吟幾秒,心領神會地開口給人鋪起台階來:“怎麼了?是哪裡不舒服嗎?”
“嗯。”林藏初慢吞吞地回答道,“腳崴了,走不了了。”
一句話,把謝學神睜眼說瞎話的本領學了個十足十。
謝遙集:“……”
謝遙集頭疼地伸手擡了下眼鏡:“就剩一層了,難不成還要我下來背你?”
林小少爺無視他話裡的陰陽怪氣,打定主意要把人惡心到死,随便找了個杆就順着往上爬:“好啊。”
謝遙集:“?”
某電影裡“波特!你膽敢用我教你的知識來對付我”的同款場面終于在今天被他遇上,謝遙集以沉默表示最高敬意,幾乎要被對方這個無厘頭的要求給氣笑了。
然而出人意料地,幾秒鐘後,這人并沒有如林藏初所想的那般氣急敗壞、揚長而去。
反倒是斂了方才倚着欄杆的懶散樣子,站直了身子,扶着樓梯慢悠悠地往下走了幾步。
這回輪到林藏初:“?”
林小少爺眼見着聽信胡話的人距離自己越來越近,那點兒惡作劇得逞之後的暗喜陡然消散,心底的不安跟着往上拔高好幾度。
……不是,劇本裡也沒說有這步啊?
他不會真信了吧???
隻剩了最後一個台階,謝遙集輕輕站定了,是個在林藏初看來很居高臨下的位置。
“上來。”
“……”林藏初站在樓梯中間的緩台上,緩緩地後退了一步。
謝遙集在他的注視下又踩下兩節台階,這回跟林藏初所處的地面高度平齊了。
“怎麼不上來?”
“……”林藏初又下意識後退了一步。
謝遙集面無表情地湊近了:“嗯?”
事實證明林小少爺還是太年輕單純,與千年老狐狸的第一場交鋒就敗得潰不成軍,落了個快要倉皇逃竄的下場。
林藏初盯着謝遙集那張放大的俊臉,滿腦子都是:他邀請我了,我真的要趴上去嗎?這個體重他能背得了嗎?不會兩個人一起從四樓滾下去吧?
謝遙集伸出手,在林藏初怔愣的眼神中晃了晃:“到底上不上來?”
“啊……啊?”
林藏初終于回神,藏在頭發裡的耳垂漫了層薄薄的绯紅色。
“要不還是,算了吧。”
被三言兩語人架在弦上的少爺騎虎難下視線亂飄,恨不得把剛才自己那點兒狐假虎威的陣仗全都打碎了滾進肚子裡。
“……我沒崴腳,騙你的。”
謝遙集若有所思地點點頭:“這樣。”
“那走吧。就當我白下來一趟。”
林藏初眼睜睜地看着他從“噓寒問暖”到“漠不關己”,臉上的态度在兩秒鐘之内來了個一百八十度的大轉變。
林藏初:“……”
涼飕飕的,怎麼總感覺自己好像才是那個被騙的?
少爺冥思苦想,少爺勞而無功。
少爺跟着人屁股後面往樓上走,思考得太過入神,以緻于沒注意樓梯的損壞凹陷。
……詛咒自己崴腳的報應終于還是到來了。
林藏初莫名其妙地腳下一滑,整個人直挺挺地就要往樓下摔:“!”
“!!!”
“救命”的“救”字剛喊出個首字母,他的手腕就被人扯住了。
林藏初摔到一半沒摔成功,左腳和右腳在中途處于一個兄弟分家的高難度雜技動作狀态。
謝遙集死死地握着他的手腕,看着人,沉默半晌。
許久,終于還是沒忍住問:“你小時候是不是喝三鹿奶粉了?”
林藏初茫然擡頭:“啊?”
“……”謝遙集損人的話在少爺面前向來是折戟沉舟,他有些心累地歎了口氣。
“沒什麼。走吧。”
話是這麼說,但是他握着人的那隻手并沒有收回去。
林藏初從自己差點打120的悲慘遭遇裡劫後餘生地緩過神,剛想說謝謝,就感覺自己的手腕跟要折了一樣,還在被謝遙集抓在手裡。
好像那個鷹抓兔子。
林藏初往回一抽,謝遙集又往前一拽。
林藏初:“……”
“我發誓我不會再腳滑了,好同桌,你松手吧。”
謝遙集表情平靜地回過頭,就好像自己手裡握着的不是林藏初的腕骨,而是随便一根什麼水裡漂過來的流浪木頭。
林藏初明晃晃看見他左眼裡寫着“真的嗎”,右眼裡寫着“我不信”。
“……”林藏初忽然想起來一個小時前自己獨自爬北樓樓梯時的驚險刺激。
“好吧。”林藏初徹底屈服了,“當我沒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