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刨幺兒地方太小,沒意思。”
寸頭的潮流襯衫嫌棄地一皺眉,嘴裡挑剔道,“還是打紅十吧。”
其他人對具體玩什麼似乎都沒太大的意見,隻是催促着眼鏡快點洗牌。
林藏初靜了一瞬,忍不住跟陸明書偷偷地對着口型嘀咕:“這黑診所還兼職棋牌室呢?”
陸明書把頭搖得活像是撥浪鼓:“不知道,我也是頭一次來。”
謝遙集沒發表意見。
他倒不是頭一次來這個小診所,坐診的大夫看貓看狗也看人,撿到小貓那天晚上就來過一次。
想起來家裡那隻沒斷奶的奶牛貓,謝遙集又沒來由地有些心亂。
養是肯定養不起的……去哪兒給它找個好主人?
掌心裡握着的手機因為玩了好幾局遊戲的緣故,還在微微地發着燙,謝遙集把屏幕翻轉過來,看見自己的遊戲上還登着林藏初的賬号。
他盯着左上角那個“菜就多練”看了幾秒,發現這人的頭像是個線條畫成的小貓。
謝遙集心裡倏地多了個不太可能的選項,擡頭問道:“林藏初,你喜歡貓嗎?”
還在偷偷摸摸地注視着對面病床牌局的林藏初:“?”
林藏初納悶回頭,一頭霧水地答了:“喜歡啊。”
“……怎麼忽然問這個?”
謝遙集深吸一口氣。
“如果……我是說如果。”
“有一隻剛滿月的小貓即将無家可歸,你願不願意收留它?”
林藏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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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到謝遙集把鑰匙插進他家門的鎖孔,轉開,撐着門回頭喊林藏初進屋的時候,林藏初都沒反應過來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
陸明書在半個小時之前被他們一起送回了家,然後謝遙集說,想邀請林藏初去他家坐坐。
美名其曰看看小貓。
兩個人的家并不算遠,林藏初雲裡霧裡地鬼使神差答應了,跟着謝遙集左走右走了十幾分鐘,最後跟着他進了個老舊的小區。
樓道裡堆滿了鄰居的雜物,他小心翼翼地繞過去,發現謝遙集已經非常熟稔的一步三跨地往樓上走,林藏初連忙跟上。
一層兩層三層……六層。
比高三(1)班的教室還多一層。
“身嬌體弱”的林小少爺爬到目的地的時候,整個人已經開始喘了:“丫的……你家住六樓閣樓啊?”
謝遙集吱呀一聲把門向外拉開,年久失修的門微微有些下沉,交合處發出刺耳的聲響。
“嗯。”謝遙集看他一眼,“租金便宜。”
林小少爺難得地被噎了下,總感覺自己再說下去有種“何不食肉糜”的嫌疑。
他十分有眼力見兒地閉了嘴,跟在人身後進去了。
可能是因為短租的緣故,謝遙集的家裡幾乎沒有家具,林藏初乍一鑽進屋子,就隻看到了陽台旁邊擺滿習題冊的書桌,以及窗戶邊挂着的晾衣繩。
上面夾着幾件洗好晾幹的白色T恤,款式模樣跟粘貼複制似的。
……至少林藏初沒見過有人會買很多件一模一樣的、不帶任何圖案的白色T恤衫。
他忍了又忍,最終還是沒忍住開口問了:“你這去哪兒進的貨?”
謝遙集已經進了隔壁的房間,聞言又探頭回來,正好看見這人的視線盯着自家陽台不放:“你問衣服?”
“拼夕夕九塊九兩件包郵,多買多劃算。”
林藏初:“……”
不是,你一天天到底過的什麼鬼日子?
他感覺謝遙集自從被自己撞破在網吧兼職,身上剩得最後那點兒學神端着的皮都沒了,現在頗有一種破罐子破摔的泰然處之和随遇而安。
林藏初從對面的話裡明晃晃聽出來幾個字:沒辦法,就這麼窮,能怎樣?
神仙跌落神壇從不是一朝一夕,林小少爺甚至開始回憶起自己當初對謝遙集的惡劣态度,内疚沒着沒落地從心裡某個角落鑽出來。
他思維止不住地發散,心想:我是不是把一個努力生活的打工人當成了假想敵?
林藏初向來愛恨分明,哪裡為人這麼愧疚猶豫過。他皺着眉,下意識伸出手摸了摸自己的額頭。
……這也沒發燒啊。
一聲細微的貓叫忽然打斷了他的胡思亂想。林藏初轉過身,看到謝遙集抱着隻黑白相間的幼貓從房間裡走出來。
林藏初霎時被吸引了注意力:“這是你養的貓?”
“嗯。”謝遙集說,“從路邊撿的。”
“撿到的時候已經快沒氣兒了。”他抱着貓走近,把小貓舉到林藏初面前,好讓對方看得能更清楚一點,“養了幾天總算是活下來了,但是你也知道。”
謝遙集頓了下,語氣略顯歉疚。
“你也知道……我現在這個經濟狀況,根本沒辦法長期養它。”
小貓似乎是聽懂了什麼,擡起臉沖着謝遙集尖聲細氣地“喵”了一聲。
林藏初猜它可能罵得有點難聽。
“喊你來家裡,也不是為了想道德綁架。”
謝遙集微微歎了口氣,繼續道:“隻是希望你能考慮一下。”
“就當是……幫我個忙。”
他說這話的時候語氣又低又急,又帶了點兒不易察覺的、很隐蔽的脆弱。
林藏初最聽不得别人說“幫忙”二字,尤其是這種平時拒人千裡之外,從不會輕易求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