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說到這份上,哪裡還有拒絕的餘地,兩人點頭算作答應,二人行變成三人行。
易棠繼續甩轉草莖,未曾想蘇瑗突然翻身下馬,笑顔如花,細聲道:“三郎獨自一人該多無趣,我和你一起步行。”
直覺出不對味,易棠僵了一瞬,眼睛不自覺瞟向謝年祈。
那人神态依舊,沖蘇瑗笑了笑,随即偏正視線與其并肩行走,隻留給她一個背影。
嚯。
當真是個花心大蘿蔔。
當下别提多詭異。
一男一女走在前邊,身後各一匹駿馬,男子的那匹騎着另一個搭檔。
馬上的那位甩掉草莖,扯過一片新葉,趁一次停頓的空隙翻身下馬,遠遠跟在二人後邊。
周遭靜下來,前邊不時傳來低語笑聲。
蘇瑗左一句謝哥哥右一句三郎,不是擰不開水壺就是談論兒時竹馬繞青梅。
兩人自小相識,家世相符,說起話來頗有一番默契。
蘇瑗的每一句話謝年祈耐心回應,舉手投足間盡顯風度,言談之間也是溫文爾雅,與昨夜的放肆判若兩人。
易棠綴在後邊,手中新葉揉得稀爛。她本非愛計較的小人,但那些話語仿佛帶有某種魔力,催人莫名煩躁,難以忽視前方的兩人。
他們的每一個動作,每一句交談,都像無形的刀刃,在她的心口劃出一道道淺淡傷痕。
一陣風過,易棠晃了晃頭,試圖驅散心中雜念。
都是虛幻劇情,兩個紙片人,有什麼好上心的?
這般細想起來,心口便一陣抽搐,酸澀感纏繞心頭。
她與他之間本就存在鴻溝,更沒有明确承諾,一切不過是他靠近,而她從未拒絕,那人也就當她是随便之人,才有昨夜那般行徑。
光照在林間,拉長人影,溶于落葉和漫漶樹影,顯得格外孤寂。
易棠停下腳步,靜靜盯着自己的影子。
自己究竟如何想謝年祈,心裡的酸脹是因喜歡而起?依賴?還是僅僅因為孤獨而尋求慰藉?
小道蜿蜒曲折,心緒亦如此,一時難以平靜。
她輕喚系統,嘗試分散注意尋回一些真實,系統卻無應答。
周遭除了前方的呢喃細語再無更多人聲。
風吹樹葉的窸窣聲清晰地提醒着易棠,穿越到此間滞留許久,她是多麼孤立無助。
之前困惑迷茫有系統提示推動,遇險同樣有謝年祈阻攔惡徒,如若抛開二者,她在京城還真是寸步難行。
想到這裡,獨自行走的人霎時清醒過來——若想真正完成任務,僅憑謝年祈和皇城司可不夠,她得自己發展壯大。
似要映襯這心思,天空轟隆一聲雷,下起瓢潑大雨。
雨水兜頭而下,頃刻間打濕衣裳,冰冷觸感迫使易棠猛地回神。
擡頭望向灰蒙蒙的雨幕,稍一愣神的工夫,已經看不到謝年祈和宋芸的身影。
她趁地上的腳印還未被雨水沖刷,循着痕迹往前趕。
此地離主帳篷不遠,既已下雨,兩人又備了坐騎,這點時間恐怕早就接近住的地方。
雨水順着發梢滑落,滴在泥濘小道上,濺起水花。
穿過密集樹叢,腳下的泥土變得黏糊,她終于看到模糊人影。
是謝年祈和蘇瑗。
那人一手執傘,一手負在身後,與蘇瑗保持距離,克制而守禮,不似同易棠在一起時諸多逾矩。
竹傘傾向貴女,隔開所有雨滴,他的左肩讓雨澆了個透卻恍若未覺。
那隻多次拉扯易棠的大手掀開門簾一角,護着嬌俏女郎進入帳篷。
周遭看熱鬧的人将此景收進眼裡。
一對璧人郎才女貌,抛開名聲不談,單論家世才學,若說門當戶對,隻怕無人能及。
大雨模糊視線,沖刷某些不該有的心思。
易棠默然鑽回自己的帳篷,換衣時忽然意識到,自己在這書中本就是個旁觀者,原身一個炮灰角色和謝年祈本就無交集,隻是因她到來才泛起些水花。
易家掌櫃和皇城司副使的關系如同這雨中泡影,亦如鏡中花水中月,稍一攪弄便晃蕩破碎。
衣桁前的人彎唇苦笑,既然隻是過客,就該有路人的自覺。
她鋪展開濕衣,坐在火堆旁,驅散身上的冷意,心跳逐漸平靜下來。
外邊的雨勢漸弱,傳來嘈雜人聲,狩獵的高官顯貴陸續歸來。
易棠隻是靜靜聽着,暗自盤算接下來的打算。得快些找到回去的方法,這個世界過于虛幻,她真是越來越沉浸于此。
想得正入迷,帳篷簾子被輕輕掀開,來人周身裹滿寒氣,走了進來。
他渾身濕透,發絲上的水珠滴答落進毛毯。
心硬如易棠見此景也是疑惑。
有這麼冷嗎?
初夏時節的大雨,怎麼讓他淋出臘月寒冬的感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