街頭巷尾,人頭攢動,攤位琳琅滿目,商販叫賣聲此起彼伏,但到了玉帶巷,衆商家落得清閑。
這條巷子彙聚手工藝人,多是布坊和繡莊之類從事生産的商戶,巷尾的易家繡莊便是典範,隻做大樁生意,少有單件出售。
如此運作,行人自然少。
繡莊新購入蠶絲,易棠在門前調度夥計,卸貨時包裹蠶絲的布料裂開一道細口,暴露其中絲線。
陽光下的蠶絲線光澤柔和而均勻,易棠悄然将布料裹好,避免蠶絲過多地暴露在人前。
她扶正發間的蝴蝶步搖,打點過送貨郎方才步入繡莊。
被系統帶到這個世界已有些時日,還未來得及捋清其中規則。現下事少,她調出原書消閑。
大淵為原書故事的發生地,與夏州關系緊張,兩國長期交惡。
據大淵安插在夏州的密探所報,夏州王儲有意攻打大淵,兩國将來會在邊境開戰。因此,大淵十二座城池的情報主要為戰争準備,好在夏州宣戰時協調城鎮資源。
前些日子她接觸的細作源于北邕。
北邕是一座小國,同時與大淵和夏州交好,但依她見聞,北邕細作蓄意坑害國公府,恐怕早已存下與夏州一同攻占大淵的心思。
手上掌握的信息少得可怕,書中隻講述主人公談情說愛,衆多細枝末節還需要自己探索。
她拿出宋芸放在繡莊的信件,對着太陽高舉,嘗試透過強光看清内容物件。
可信封用特殊紙料制成,哪怕逆着光,内裡依舊漆黑如墨。
【人物情報線索:三公主宋芸可信任】
【城市情報線索:北邕使臣正在班荊館發難】
系統冷不丁彈出兩條提示,易棠想問話,夥計卻在此時領進來一位丫鬟。
丫鬟生得端正,身上的服飾講究。迎着易棠探究的目光,她從容道:“易掌櫃,三公主令奴婢傳信,北邕使臣的獻禮被人烹饪。”
“使臣的信手禮讓人煮熟,與我有何幹系?”易棠屬實吃驚,拿信的手僵住。
丫鬟并未回話,隻補充正事:“使臣正在班荊館叫闆國公府,他聲稱自己揭舉國公府私藏疆域圖,因此遭謝小公爺記恨,一口咬定小公爺暗下毒手。”
聽聞此言,她放下信封,無奈地吩咐夥計:“備車,去班荊館。”
京城大道,易家馬車咯噔碾過灰石坂路,揚起塵土,行人見狀紛紛避讓。易棠坐在車内,身子随馬車颠簸而左右搖晃,她顧不上難受,隻想快些處理事務。
馬車抵達班荊館時,衛兵已然持刀繞館三層。人群中的長槍頭泛出森然冷光。
她的目光越過守衛,落在大堂正中。
隻見北邕使臣一臉怒容,正與大淵官員争執不休。
守衛見她舉止奇怪,警覺地豎起長槍,橫在她身前,以閑雜人等不得靠近為由驅趕人離開。
朝廷紛争固然與她無關,可她來班荊館是代宋芸出面,此刻沒見着謝年祈,如何敢輕易離去。
易棠正準備闡明來意,一輛銀白色馬車停駐于身側。守衛見狀當即放下武器,恭敬地朝馬車行禮。
車輪剛刹住,門簾仍在晃動,一隻瘦削而修長有力的手從間隙伸出,以手背擋開車簾,露出一張年輕俊朗的臉龐。
來人正是謝年祈。
他今日着一身墨色長袍,腰戴玉質佩飾,流露出與生俱來的貴氣。目光落在易棠身上,他微微一愣,随即不着痕迹地移開視線,擡步下車。
衛兵認清來人,有序地讓出一條道路,謝年祈走向班荊館,易棠緊随其後。
兩人穿過層層守衛,來到館内。
北邕使臣努爾汜見到謝年祈,頓時怒不可遏,指着人鼻子罵道:“你!你竟敢阻撓北邕獻禮,簡直是大不敬!”
大堂内回蕩着努爾汜濃厚的關外口音,獨特語調令人印象深刻。
平白遭受指控,謝年祈斜睨對方,冷聲道:“特使大人,說話要講證據。你說我破壞獻禮,有何憑證?”
“要什麼憑證?除了你,還有誰會這麼做?”一身異域裝扮的人被他問得一愣,當即怒上心頭,拍桌而起,“我向大淵皇帝揭舉你們父子私藏疆域圖,你竟歹毒到直接烹煮兩國交好的手信!”
四目相接的瞬間,謝年祈從那人眼中看出得意。
他呼吸微窒,面色不改道:“大人注意言辭,這裡是大淵不是北邕。”
“大淵又如何,我可是在賞花宴上親眼看到,國公府的丫鬟端着血湯從廚房出來,那湯色與我的手信一模一樣!”努爾汜臉上的肥肉橫開,一口咬定他阻撓北邕向大淵獻禮。
“丫鬟端的湯,與我有何關系?”謝年祈冷笑一聲,似在嘲笑北邕使臣粗鄙,“賞花宴持續三十日,國公府每日備膳,那湯不過是廚房日常湯飲,不如你口中的手信金貴。”
語罷,他兀自在桌邊坐下。
兩國交涉,默認國力弱勢的一方随強勢一方動作,他選擇坐,努爾汜便隻能跟着坐回去。
北邕人骨架寬大,毛發旺盛,人亦粗犷如熊,與大淵男子的清瘦體格相差甚遠。
于努爾汜而言,帶扶手的椅子過于擁擠,他隻能将兩條粗壯胳膊搭在桌面上,胸膛幾乎要貼到桌沿,活像隻被綁了腿的棕熊。
即便兩人同坐一桌,謝年祈端坐着,眉清目朗,身姿挺拔。
兩相比較之下這人的悠閑之态愈發凸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