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宰治從研究室裡取走了最新的磁場感應器。
中原中也身體的劇痛一天天地惡化，在心疼的同時，太宰治敏銳地捕捉到了中原中也昏迷時口中喃喃念出的一些模糊的片段。
系統。
天道。
氣運之子。
将所有一切連接起來，太宰治得到了一個荒唐的故事：他的愛人并不屬于這個世界，這個世界有一個一事無成的廢物男主，他是反派，被系統牽制的愛人因為違抗天道從而被系統懲罰，變成了現在這個樣子。
系統嗎……
太宰治相信這個世界一切事物都可以用物質來解釋，那麼能夠進入人大腦的“系統”無非是一種特殊的腦電波，通過改變磁場來達到一些目的。
比如通過改變磁場形成小型“蟲洞”來運輸一些道具，又或者發出一小段腦電波讀取人的心思。
類似的異能者也不是沒有，太宰治很快就鎖定了研究方向，并且召集了大批可能與磁場變化有關的異能者跟進實驗。
這些實驗都是瞞着中原中也進行的，目的是為了避開所謂的系統的耳目。
太宰治不知道能夠避開多少，但就目前情況而言，大體是沒有什麼破綻。
戴着被僞裝成手環的磁場感應器，太宰治匆匆朝着辦公室趕去，路過一個陌生地基層人員時，太宰治聽到感應器突然響了。
那個員工似乎正在和另一個女性員工攀談。
異能者？
太宰治裝作不經意地撞到對方，對方的容貌立刻就發生了變化。
“别動。”太宰治把槍口抵上那個基層人員，啊不，應該說安德魯腰間：“你是誰？”
安德魯驚了一身冷汗，但聽到太宰治用這樣陌生的态度對待自己又生起一陣無名火。
當初就是太宰治派人将他關進地牢，現在又問他是誰。
太宰治總是這樣，用着高高在上的态度，讓他覺得自己就是一個卑微的蝼蟻。
安德魯想起他的系統，不無惡劣地想着，既然被列為攻略對象，那麼中原中也就一定是他的囊中之物，不知道太宰治看着他的伴侶躺在自己身下時，還能不能保持這樣高傲的态度。
太宰治眼神示意守衛在走廊的行動部成員将安德魯押走，但是對方先行一步消失在了他們的視野裡。
太宰治看着安德魯消失的地方若有所思。
果然，系統是作為物質存在的。
他的猜測沒有錯。
（六）
中原中也倚在沙發上，閉着眼睛。
首領辦公室如今除了他外别無他人，他可以稍微放縱自己不必強撐着。
口腔裡盡是腥甜的味道，喉嚨寡痛，他沒有偷偷取出藏在暗格的酒，而是灌了一口桌上不知放了多長時間的涼茶，混着口中溢出的鮮血囫囵吞下。
挨過了這半個鐘頭的“懲罰”，中原中也撫平了衣服上的褶皺，轉身進了休息室裡的衛生間裡。
他得漱個口，不然過會兒太宰治想吻他時會嘗到血腥味。
……
太宰治回到辦公室，不出意外聽到了耳機裡的警報聲。
他沒有聲張，神态自若地擁住中原中也，溫柔地撥了撥中原中也的額發。
在太宰治的印象裡，中原中也大多時候都是在晚上“發病”，白日出現昨晚虛弱模樣的幾率較少，但也不是沒有，隻是中原中也總是瞞着他，裝作若無其事的樣子硬撐着。
可他的中也從沒意識到。
太宰治撚了撚指尖的潮意。
中也每次難受時額上都會沁出冷汗，縱使過了一會兒發間仍是微潮的狀态。
也就是說，那個該死的“系統”在他不知道的時候又一次折磨了他的摯愛。
真的是……
該死。
在大腦裡閃過數萬種可以折磨一段電磁波的可行方案，太宰治面上保持着溫柔伴侶的模樣，将下巴架到中原中也肩膀上，和他探讨起晚餐的食譜。
中原中也本就被疼痛折磨得有些暈眩，因此并沒有注意到太宰治眼底的異常。
他看着身下兩人交疊的影子，太宰治将他摟在懷裡，但他的影子卻淺淡得像是一團空氣，太宰治的影子就變成了一個滑稽的剪影。
他擡起頭，想要和太宰治笑笑，口中卻湧出了腥甜的液體。
在失去意識前，他聽見了太宰治驚慌地呼喊。
（七）
中原中也失明了。
這具身體最終沒能抗過系統的折磨，再也看不見了。
也許，好生養着還有恢複的可能，但是他根本沒辦法靜下心來修養，系統也不會給他修養的機會。
身邊是熟悉的氣息，微辛，微苦，染着洗衣液的淡香。
是太宰治身上的味道。
在失去了視覺後，其他感官變得格外敏感。
他感覺到微涼的液體泅濕了他的衣服。
太宰治在哭。
中原中也清楚地感受到了這一點。
在中原中也的印象裡，他隻見過太宰治三次眼淚。
第一次是在十五歲的便利店裡，他又一次和太宰治吵了起來。
具體吵了什麼中原中也已經記不清了，隻記得自己好像腦子一熱說了什麼很傷人的話。
太宰治沒有反駁他，隻是背過身去，不再言語，安靜地讓中原中也害怕。
中原中也下意識就掰過他的腦袋，隻看到太宰治紅着眼睛。
那時候太宰治的容貌還沒有長開，但也已經可以窺見他未來可以迷倒衆生的俊美的模樣，帶着嬰兒肥的臉上鑲嵌着染了水色的雙眸，纖長的睫毛上沾着一粒粒水珠，看起來格外惹人憐愛。
他就這樣不聲不響地默默流淚，癟着嘴，如同一隻受了天大委屈的兔子，用衣袖抹去自己的眼淚，見中原中也看過來，賭氣偏過頭不理他。
那天中原中也哄了好久才把當時的小祖宗哄舒服了，别别扭扭地拉着他的胳膊，找借口吃了一頓壽喜鍋，兩個人重歸于好。
第二次是十六歲，也就是太宰治向他告白的當天晚上，他還有些暈暈乎乎的，太宰治和他匆匆忙忙洗了個澡，兩個人躺在床上有些手足無措。
黑暗中交織着彼此的氣息，中原中也小心翼翼地靠近，悄悄摸上了太宰治的手，一點點挪到了太宰治懷裡，擡起頭就能蹭到太宰治的下巴。
太宰治抱住了他，低下頭急切地吻上了他的唇，鹹濕的液體順着臉頰滾落到他的裡，也讓他清清楚楚地意識到太宰治在哭泣。
“中也…”太宰治的聲音有些沙啞：“我真的不敢相信…我們真的…”
“是真的。”中原中也舔去太宰治臉上的淚痕：
“我們在一起了。”
太宰治破涕為笑，收緊了環住中原中也的手臂。
“是啊。”
中原中也還記得太宰治貼在他耳邊的喃喃自語。
我們在一起了呢。
還有就是現在……
中原中也摸索着描摹太宰治的五官，一點一點像是要記住他的樣子。
太宰治的眼睛是他所喜歡的，鼻子是他所喜歡的，嘴巴也是。
或者說，太宰治這個人就是他最喜歡的。
中原中也見過的太宰治的每一次眼淚都是因為自己，因為十五歲時的無心之言，害怕自己讨厭他，因為十六歲時的不敢置信，擔心一時的溫馨不過是大夢一場，因為如今的困境，懼怖自己可能随時會離開他。
中原中也不知道該怎麼寬慰太宰治，隻能用指腹慢慢抹去太宰治臉上的眼淚。
“太宰。”
中原中也說着稚童都不相信的謊言：
“我隻是…太累了。”
“真的。”
（八）
安德魯僞裝成醫生進入了中原中也的病房。
從方才開始，系統就不斷發出警報，中原中也的資料開始閃爍，主線任務變成了強制任務，迫使安德魯不得不冒險将攻略中原中也的計劃提上了日程。
“系統，賒賬。”安德魯咬咬牙，這兩天他東躲西藏，每個女人攻略到一半，太宰治那個幽靈一般的怪物就會突然出現破壞他的計劃，使他不僅沒有積分進賬還欠了一堆外債。
“買那個，最貴的，至死不渝。”
他就不信，他用道具把中原中也玩到手後，太宰治還能在他面前擺出一副高高在上的模樣。
病房裡，橘發美人眼上系着一條藍色絲帶，蒼白的皮膚沐浴在陽光下如同一個絢麗至極又脆弱易碎的泡沫，靜靜地倚在床頭，勾弄着人的心神。
弱者的脆弱固然惹人憐惜，但是一個強者的無助更能讓人心癢難耐。
安德魯看着這樣的中原中也，心中的癢意讓他忍不住想要把這個美人按在身下為所欲為。
換作不久前的他面對中原中也時還會心生敬畏，可擁有了系統之後，安德魯的心态就飄了，覺得無論是怎樣的美人他都有資格去染指。
……
中原中也大腦一陣眩暈，敏銳的感官卻告訴他陌生人的靠近。
他的主治醫師是□□的老人，而不是這個讓他莫名其妙升起詭異“好感”的家夥。
【系統提示：已使用道具“至死不渝”，中原中也好感度+60】
什麼聲音？
中原中也下意識朝着聲音的來源看去，卻突然感覺到有什麼人在摸他的臉。
“你是誰？”
煙草味，這個人可能是個老煙槍。
□□旗下的醫院是不允許醫生吸煙的，這個人身上又有聽診器，顯然是混進來的家夥，照目前情況來看，不是敵對勢力就是那個廢物男主。
敵對勢力不會有病一般摸上他的臉，那麼就是那個爛黃瓜男主了。
猜測男主是靠另一個“系統”逃出地牢，并且這似乎是什麼“攻略系統”，自己又是攻略對象，中原中也就覺得一陣惡心。
【系統提示：中原中也好感度-5】
【系統提示：中原中也好感度-5】
【系統提示：中原中也好感度-15】
【系統提示：中原中也好感度-5】
【系統提示：中原中也好感度-10】
……
【系統提示：中原中也當前好感度-20】
不是吧…□□幹部就這麼難搞？難道是因為摸了他的臉？
安德魯陰沉着臉看向中原中也，再次向系統賒賬購買道具。
【系統提示：中原中也好感度+60】
【系統提示：中原中也好感度-30】
【系統提示：中原中也好感度-25】
【系統提示：中原中也好感度-55】
【系統提示：中原中也好感度+60】
【系統提示：中原中也好感度-75】
斷斷續續和過山車一樣，安德魯一怒之下點進了系統商場，購買了“□□焚身”。
霸王硬上弓也好，強迫也罷，安德魯現在心裡有股氣，隻有真正發洩了才能平息。
看着縮成一團妄圖抵禦系統道具控制的中原中也，安德魯眼底燒着□□，伸出手想要扯開中原中也的衣物，手腕卻被人握住。
“丢出去。”太宰治冷着臉，用看死人的目光盯着安德魯，“關到最新的那間特制牢房，别讓人跑了。”
得到指令的護衛将安德魯拖了下去，病房裡隻剩下了太宰治和中原中也兩個人。
“太宰…好難受…”中原中也扯過太宰治的衣領，難耐地吻了上去，毫無章法地在太宰治的衣服上剮蹭，皺着眉頭，面色潮紅。
太宰治抿了抿嘴，歎了口氣，松開領帶壓了上去。
超出計劃之外的第一次。
太宰治迎合着中原中也身體所能承受的速度撫慰着懷中的美人，中原中也張着嘴，發不出聲音，隻能默默流淚。
他們此時還不知道，這将會是他們唯一一次在這個世界上能夠擁有的纏綿。
（九）
自那天過去後，中原中也的身體器官以飛快的速度衰竭。
太宰治一邊通過研究安德魯身上的系統想要破解這種非常規可以解釋的存在，一邊想盡辦法期望能夠留住他的愛人。
尾崎紅葉坐在中原中也病床邊抹着眼淚，她心愛的孩子已經昏迷了三天，像一個可悲的娃娃一般，幾乎看不到他胸膛的起伏。
為了抵禦系統道具的控制，中原中也近乎耗盡了精神力，身體狀态岌岌可危。
就在這樣一個平平無奇的下午，中原中也睜開了眼睛，模模糊糊地看見了尾崎紅葉。
他的影子徹底消失了。
中原中也知道，自己現在不過是回光返照，勉強對尾崎紅葉笑了笑，說：“大姐，我可能要死了。”
“不會的…中也…不會的…”尾崎紅葉已經泣不成聲，她隐隐猜到了目前的情況，捂住了臉，想要遮住自己痛苦的表情。
“大姐，幫我一個忙…好嗎？”
他就是那個錯誤的數據…所以，天道是要修正了嗎？
好不甘心……
真的……
好不甘心……
……
太宰治趕回了病房，看到的卻是中原中也躺在病床上，穿着一身精緻的白色禮服，安靜地就像是中世紀壁畫裡的天使。
太宰治顫抖着摸上了中原中也的手。
冰涼一片。
他永遠失去了他的摯愛。
明明他已經弄清楚了一切的禍端之源，明明他就快把他的愛人從那該死的命運裡解救出來，明明……
最後還是晚了一步，就差一點點。
他們曾經約定會在二十歲那年舉辦一場盛大的婚禮，會在花海裡，在所有人的祝福聲中交換一個纏綿的吻。
他們曾經約定要養兩隻貓，一隻叫治治，一隻叫chuchu，治治和chuchu永遠不會分開，他們也永遠會在一起。
現在，他的摯愛躺在這裡，穿着他們婚禮上将要穿上的禮服，沒了氣息。
太宰治從内側口袋裡掏出他貼着心口的一對戒指，顫抖着雙手為中原中也戴上小的那一枚，又為自己戴上了另一枚，握住了中原中也冰涼的手。
尾崎紅葉看着太宰治抱起了中原中也，邁着沉重的步伐走出了病房。
她看着新郎抱着他沉睡的新娘，一步一步走向了看不見未來的禮堂。
沒有一絲光亮，甚至都沒有未來，注定是一場悲劇的婚宴。
她看着太宰治跪在了地上，吻住了中原中也沒有溫度的雙唇，嗚咽出聲。
最終像一個失去了一切的孩子一樣……
号啕大哭。
（十）
安德魯死在了地牢裡。
在他身上的系統被剝離的第三天。
天道因為沒能獲得系統反哺的能量，再加之之前付出了太多陷入沉睡，在未來的上萬年内無法再幹預這個世界的運行。
太宰治站在密室裡，平靜看着從冰棺中坐起身對他微笑的【中原中也】。
“太宰…你看我回來了。”【中原中也】露出了一個嬌羞的笑容，内心卻在呼喚“他”的系統：【系統系統，這小說男主死去的白月光好看是好看，怎麼是個男人？不過用白月光的身體應該很好攻略吧？我可是充了錢的……】
還沒等系統回答，太宰治扣響了扳機，【中原中也】應聲倒下。
第四個。
太宰治默念道。
他曾經一度以為他的愛人作為“外來者”，總有一天還會回到這個世界，所以一直保留着中原中也的身體，但是卻迎來了四個想要攻略他的蠢貨。
他們不知道太宰治早已破譯了所謂系統的程序，那個愚蠢的系統還以為從外面随便綁定一些蠢貨來攻略他就可以喚醒沉睡的天道。
可能…他真的再也見不到中也了……
太宰治摸了摸彈匣中的最後一枚子彈。
中也…等我回家。
有你的地方才是家。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