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傑安慰着:“沒關系,工作室的會記錄的,您要是到時候想看,我就發給您。”
“麻煩你了。”許晏昀抱歉地笑笑。
頒獎典禮開始近一個小時後,該頒發最佳國際影片的獎項了,兩位頒獎嘉賓念完串場詞後,開始播放最佳國際影片的提名。
随着每一部影片的提名片段釋出,背景音的尖叫聲歡呼聲也越大,許晏昀看着,緊張得心髒快要跳出胸膛。
緊接着,頒獎嘉賓宣布:“奧斯卡獎的得主是——《In A Midnight Rain》!”
全場歡呼,安娜和編劇笑着起身,兩人一一和身旁的溫緒遠擁抱,背景音在介紹這是中國第九次在奧斯卡最佳國際影片中獲得提名,第二次獲獎。
安娜和編劇走上台,依次和頒獎嘉賓握手擁抱,鏡頭這時候給到台下的溫緒遠,他嘴角上揚着,為兩位女性鼓掌歡呼。
安娜似乎是對拿獎胸有成竹,她高興地搖晃着獎杯說完獲獎感言後就将獎杯遞給身後的編劇,編劇紅着眼從口袋裡拿出準備好的稿子,可她最後想了想,還是将稿子塞進了口袋。
編劇是香港人,她磕磕絆絆講完感言後,又哽咽着看向鏡頭:“我知道将這樣一部電影帶到奧斯卡的殿堂有多不容易,所以,再次感謝我們的導演安娜,我們的男主角溫緒遠,感謝劇組的所有工作人員,從一個國家輾轉拍攝到另一個國家,感謝你們的付出。”
她說完,在安娜的攙扶下轉身捧着獎杯掩面哭泣,兩人和頒獎嘉賓一同走向後台,鏡頭又再次給到眼眶濕潤的溫緒遠身上。
許晏昀吸了吸鼻子,劇組在綠城拍攝時的艱難他看得見,異國他鄉,語言不通,還碰上高溫天氣,有時候在處理問題上,工作人員也轉不過彎,但幸好,最終一切的堅持,讓付出有了回報。
李傑也難得有些憋不住,他使勁抹了把眼睛。
半個小時後,開始頒發最佳攝影獎,在五個提名備選中,《In A Midnight Rain》再次脫穎而出。
攝影組的總負責人腼腆地笑着,擡手和所有工作人員擁抱,這是她第三次獲得奧斯卡最佳攝影的提名,但卻是人生中第一次拿到奧斯卡獎項。
電視機前的許晏昀不可置信地捂住嘴:“天呐……”
李傑已經激動地站起來尖叫:“接下來的也穩了!穩了!”
兩人還在沒反應過來時,總負責人已經講完了獲獎感言,李傑已經爬到了一邊瘋狂給喬樂發信息說最佳男主角說不定有戲,而許晏昀腦袋空白,呆呆地看着主持人繼續頒發下面的獎項。
頒獎典禮開始的第120分鐘,開始進行最後四項備受關注的獎項頒發。
首先是最佳男主角,一共五位,在一堆金發白人裡,溫緒遠顯得格格不入,他微笑着傾聽輪到自己時頒獎嘉賓的介紹詞。
“這是我們典禮的新面孔,哦不,也可以說是老朋友,在安娜的《仲夏夜之夢》裡,他就曾經客串過,隻可惜當時與最佳男配錯過了。”嘉賓笑着調侃,“嘿,遠,但是你之前在那裡面可足夠話痨,這次也是嗎?有沒有打算進軍歌壇?”
現場哄堂大笑,溫緒遠笑眼彎彎擺擺手。
許晏昀捂着自己心口,小聲說:“他怎麼還笑呢?我都笑不出來了。”
李傑喃喃道:“我也是。”
五位提名者介紹後,頒獎嘉賓翻開了獲獎名單,他平靜地念出來上面所寫内容:“奧斯卡獎頒給了——”
在巨大的歡呼聲與掌聲後,許晏昀腦袋一嗡,他僵硬地轉頭看向李傑:“完蛋。”
李傑哭喪着臉,雙手煩躁地揪着頭發:“怎麼會這樣呢?按理說得獎是有很大優勢的。”
許晏昀看着電視上站起來給獲獎者鼓掌的溫緒遠,慢半拍地說:“他不會哭吧?”
他剛說完,喬樂就發來一條語音,許晏昀手指哆嗦着點開。
“呃……這是溫緒遠讓我說的,他說如果沒拿獎的話你别難過,作為不吃香的文藝片,咱們能進提名已經很好了。”喬樂極其艱難地組織着語言,“讓我想想,他還說了什麼……哦,他說大不了以後再努力呗……等一下,這人以為奧斯卡提名是過家家嗎?還下次進,等他出來我得好好說他……總之,小許先生你别難過,咱還有最佳影片和導演呢。”
許晏昀合理懷疑溫緒遠準備了兩套說辭,如果拿獎了是一套,沒拿獎就是現在喬樂說的這套。
他還在發呆時,典禮已經開始進行到最佳導演獎項的頒布。
五位導演的提名片段一一播放,在一次次更激烈的歡呼聲中,頒獎嘉賓緩緩念道:“奧斯卡頒給了——安娜·瓊斯,《In A Midnight Rain》!”
全場爆發出驚人的尖叫歡呼,安娜激動地一把摟住溫緒遠,後者笑着輕拍她背,背景音随着安娜走上台,介紹到:“這是她第五次進入奧斯卡提名,第二次獲得最佳導演獎,她曾憑借《仲夏夜之夢》就第一次獲得了奧斯卡最佳導演獎提名。”
安娜興奮地走上台,接過獎杯後對着鏡頭叫道:“嘿,看見了嗎,這是奧斯卡獎杯!我要跟那些不看好我的人炫耀,我做到了!”
台下的女演員們紛紛站起來為她祝賀。
安娜因為興奮而整張臉通紅,她深呼吸了一下,收斂了情緒,繼續說:“我們的電影曆經四個月,兩個國家,不同人種,這樣的拍攝經曆使我又看到了不同的故事,不同的人文特色,感謝我的編劇,為電影提供了這樣與衆不同的拍攝思路,感謝我們的男主角溫緒遠,因為有你這部電影才足夠完美,雖然我們今天晚上沒能拿到最佳男主角的獎項,我會為你再努力創作出一個新的劇本,一定要看到你拿獎的那天,感謝陪我們風吹日曬的攝影組,還要感謝學院,感謝制作公司,以及感謝在拍攝中遇見的所有熱心腸的人,我愛你們!謝謝!”
為了聽懂她在說什麼,許晏昀準備好了翻譯器,等安娜說完後,許晏昀看着翻譯器上的中文,控制不住鼻子一酸。
她就比溫緒遠大不了幾歲,卻已經有了這樣的成就,許晏昀着實為她感到開心。
四項提名,現在一項陪跑,兩項得獎,眼下就剩下最後的最佳影片。
李傑幾乎是跪在電視機旁,一會兒絮絮叨叨說最佳導演有了,那最佳影片肯定也有希望,一會又自言自語說好萊塢看中的是商業價值,文藝片肯定打不過。
許晏昀眼睛眨也不眨地看着屏幕,等待最後一項獎項的揭曉。
似乎是前面的懸念鋪墊得太多,輪到最後一個獎項時,頒獎嘉賓打開信封後,竟直接念了出來,是斬獲了最佳男主角、最佳女主角等六項獎項的那部科幻影片,劇組們笑着哭着一同走向領獎台,鏡頭給到安娜和溫緒遠站起來,笑得溫柔和他們擁抱。
許晏昀看着溫緒遠的臉,由衷地感到難過,可溫緒遠一步步走到現在,也曆經了諸多的困難,許晏昀希望他能如願拿獎,又希望他能夠自由快樂。
李傑偷瞄着許晏昀發呆的模樣,大氣也不敢出,等許晏昀終于動了一下時,他幹巴巴地勸道:“小許先生您别難過,老闆在他們看來算外籍演員,雖然沒拿獎,提名是确确實實進了,以後的商業價值會越來越大,對他工作也是有幫助的。”
許晏昀垂着腦袋,悶聲說:“我知道……但我還是……為他感到不值,明明他的演技已經足夠好了。”
李傑歎了口氣:“是啊,都這樣了,最後還是陪跑。”
典禮徹底拉下了帷幕,李傑說溫緒遠大概會一個小時後到酒店,看許晏昀還是情緒不高的樣子,他主動離開房間,給許晏昀留出一個人的空間讓他緩緩。
放在沙發上的手機在不停地彈出新消息,許晏昀沒興緻看,悶悶不樂地坐在落地窗邊看着洛杉矶的繁華夜景。
接近當地時間晚上十點,溫緒遠到達酒店,在大廳等着的李傑見他出現在門口,立刻走上前。
溫緒遠側着臉問道:“他怎麼樣?”
“小許先生……挺不高興的。”李傑想了想,補充說,“您是沒看見,獲獎名單一出來,他當時的表情。”
溫緒遠挑眉:“你沒勸勸?”
李傑回道:“當然勸了,沒用,您也知道小許先生有多在乎您。”
這句話在溫緒遠那裡很受用,他心情不錯地讓李傑回自己房間休息,許晏昀那邊他收場就行。
李傑不敢多說什麼,生怕觸了黴頭,連忙答應。
溫緒遠剛走到房間門口,輕輕敲了下門,裡面便傳來開鎖聲,許晏昀紅着眼眶低聲說:“你回來了。”
他說完,似乎是不想讓溫緒遠看見自己失态的模樣,轉身便要往房間裡去,結果被溫緒遠從身後抱住,溫緒遠将下巴抵在他肩上,輕輕問:“怎麼哭了?”
許晏昀聽罷,立刻将腦袋低得更狠,嘟囔說:“沒有。”
溫緒遠眨眨眼,看向許晏昀濕潤的眼尾,輕笑一聲:“好吧,沒有。”
兩人就這樣在玄關處站了許久,溫緒遠看出來許晏昀有一堆話要說,就靜靜地等着他先開口,果然,許晏昀打破了沉默,聲音發堵:“我就是發現,我想讓你走向更遠的舞台,可哪裡有那麼容易。”
“對啊,很不容易。”溫緒遠說着,扶着許晏昀的手臂,讓他轉過身來面對着自己,看着許晏昀眼中的淚花,他心裡又軟又疼,情不自禁擡手擦掉眼淚,“所以現在這樣,我已經很知足了。”
許晏昀帶着鼻音嘟囔說:“溫緒遠,你要是想哭的話,也可以哭,我不會告狀的。”
溫緒遠撲哧笑出聲:“我哭什麼啊?四個提名中兩個已經很不錯了。”
他說罷,看着許晏昀的眼神愈發溫柔:“對不起,讓你難過了,我沒能拿到最佳男主角的獎。”
許晏昀稍稍搖頭:“你在我心裡,已經是最佳男主角了。”
溫緒遠的手輕輕揉過他臉頰,低聲說:“但是你剛剛那麼一說,我發現心裡果然還是有些難受。”
許晏昀心裡一緊:“怎麼辦啊?”
“哄哄我吧。”溫緒遠的手不知不覺已經挪到了許晏昀的後頸上,扶着那處,溫緒遠低頭吻上來,唇齒相觸間,他壓低了聲音哄騙着,“小昀。”
被溫緒遠抱着從浴室出來時,已經是當地時間淩晨兩點多,許晏昀累得連睜眼的力氣都沒有了,任由溫緒遠給他穿好睡衣,吹完頭發,最後陪着他躺進被窩。
明明昨天一大早就起來收拾頒獎典禮的造型,這會兒溫緒遠倒還精神的很,他将許晏昀摟進懷中,低頭在後頸上又覆蓋上新的吻痕,許晏昀被他親的煩,擡手要趕,卻自投羅網,手掌被溫緒遠反扣住。
許晏昀啞着嗓子求饒:“我想睡覺了。”
“那今天等你睡醒了我們幹什麼?”溫緒遠在他耳邊輕聲問。
許晏昀打了個哈欠:“要給我媽他們買禮物……好了,哄完了……讓我睡吧……”
他聲音越說越小,最後半句直接掉進了夢裡。
溫緒遠見他已經熟睡,有些委屈地想,他還沒問許晏昀願不願意跟去五月份的戛納行程呢,可他望着,又不舍得再打擾許晏昀的美夢。
反正他們還有很多個明天,有的是機會去問。
想着,溫緒遠悄悄起身,從床頭櫃裡拿出了個小盒子,打開後,裡面兩個素圈戒指在床頭小燈下泛着光。
溫緒遠動作小心翼翼的,将屬于許晏昀的那個戒指戴在他無名指上,他垂眸盯了會,又給自己也戴上。
做完這些,他又躺進被窩,心滿意足地看着自己和許晏昀手上同樣款式的情侶對戒。
許晏昀無名指上的那個素戒硌在溫緒遠掌心,他們說,無名指上有一條通往心髒的愛情靜脈,溫緒遠想,怪不得,他現在心跳震耳欲聾,壓不住,所以隻能祈求許晏昀聽不見。
望着許晏昀的睡顔,溫緒遠的雙眼發燙,那些他在分别的日日夜夜裡所求的願望,好像在此刻終于塵埃落定,光陰被他拆分成一個個腳印,他在黑暗中踽踽獨行,終于在快要放棄的那一刹那,看見了長夜盡頭的許晏昀,過去的、現在的、未來的。
人生這場漫長的列車中,或許許晏昀曾經到站過,可在溫緒遠思念的盡頭,在最後重逢的站台,許晏昀面帶微笑,手捧着花在等他。
淩晨三點的洛杉矶安靜了下來,由于十五個小時的時差,還有六個小時,綠城就将迎來新的一天。
溫緒遠想,可他還能在今天,和許晏昀相愛很久。
很久是多久,溫緒遠不清楚,眼下,他隻是俯身輕輕吻在許晏昀臉頰上,像他做了很多次那般。
最後,他微笑着說:“晚安小昀,今天見。”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