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灌了三瓶,趁着醉意,他終于下定決心,删除了騙子的聯系方式。
可這樣毫無意義,照片時桉都有備份,各種角度的半赤身照,勻稱的胸肌,緊緻的腹肌,絕美的人魚線,共九十三張。
網絡上類似的肌肉照鋪天蓋地,大多是奇葩且劣質的風格。為了炫身材,那些人會塗美黑油、凹油膩造型、擺誇張動作,散發着迷之自信的庸俗感。
這個人雖說也是自拍,卻沒有刻意成分,拍得很随便,更像是為了完成任務的敷衍。有種帥而不自知的松弛,屬于穿衣顯瘦,脫衣有肉的類型,摸上去,手感一定很好。
時桉放大照片,左胸上側有一塊淡紅色胎記,指甲蓋大小,外觀很特别,像炸開的火焰。右腰側面,靠近腰帶的區域還有道疤,并非外科手術的刀痕,一看就是有故事的男人。
巨酷,帥瘋了。
時桉隔着屏幕觸摸火焰胎記。
那個人還說,這裡屬于他,這裡也屬于他,等見了面,全部都是他的。
*
燈紅通明的街道,晚上九點半。
手機響了三輪,鐘嚴才把車停到路邊。
胳膊肘支在窗框,鐘嚴歪着腦袋接電話,“喲,什麼風把忙碌的嚴院長吹過來了?”
鐘媽媽沒工夫和他調侃,“以後都學臨床了?”
“怎麼着?要不你和老頭還有你老公打一架,誰赢了我跟誰走?”
“你的選擇,我不參與。”鐘媽媽說:“明晚回老宅吃飯。”
鐘嚴:“又幹嘛?”
“你陳叔叔做客,曼曼也來。”
鐘嚴不耐煩,“沒時間。”
“曼曼在德國多年,你去那邊正好有個照應。”
“您兒子有手有腳,不需要照應。”
“你裝什麼傻。”鐘媽媽沒心思拐彎抹角,“趁着出國前,趕緊把你倆的事定下,省得你到處鬼混。”
“還有,回家前把頭發染回來,你爺爺也沒你這麼白,像什麼樣。”
鐘嚴:“頭發不染,明天也不去。”
“人家曼曼怎麼了,哪裡配不上你?”
“我沒說她配不上,但沒人規定她好我就得喜歡吧?”
“小嚴,你不會……”鐘媽媽思索幾秒才開口,“你不會喜歡男人吧?”
這話把鐘嚴聽樂了,他偏頭往外瞧,陽城最大的gay吧就在眼前,“巧了,我也挺好奇的。正好,驗證一下。”
鐘嚴愛玩,是酒吧的常客,但gay吧是第一次。他開了卡座,點了低度數的酒,環顧四周。
來這兒的基本都有目的,各取所需,心知肚明。重金屬音樂不是鐘嚴的偏好,舞池裡扭動的腰臀他也不喜歡。
不到半個小時,鐘嚴拒絕了一個緊身衣,一個劣質香水,還有一個漁網襪配高跟鞋。
生活中的女孩隻讓他不心動,但眼前的男人讓他厭煩。
支撐鐘嚴沒離開的理由,在幾米外的吧台,透過刺耳的音樂和人群,他發現了一個特别的對象。
對方穿白色T恤和黑色收口運動褲,衣着打扮與環境格格不入。燈球從他頭頂掃過,頭發是金黃色的,暗調環境裡格外顯眼。
十幾分鐘内,他隻做了兩件事,仰頭灌酒和低頭看手機,活像個失戀買醉的癡情種。
在此期間,有四個人過去搭讪,無一例外都被拒絕。
眼下,即将迎來第五個。
是個卷發白種人,身高馬大,穿灰色條紋襯衫,戴黑框眼鏡,裝得像個有修養的知識分子。
白人端着兩個玻璃杯緩緩而來,兩分鐘前,鐘嚴親眼見他往左邊杯子裡下了藥。
白人坐在黃發青年身邊,遞來左手的酒杯,側着肩膀和他攀談。
黃發青年醉得東倒西歪,隻在白人胸前掃了兩眼,接下酒杯。
下意識的反應,鐘嚴起身去攔。步子還沒邁開就被擋了路,迎面而來的酒杯濺濕了襯衫。
“您沒事吧?”面前的男人連忙道歉,“不好意思,是我太不小心了。”
鐘嚴無暇自顧,擡頭尋另一側。下藥的酒并沒有進嘴,全倒在了白人頭頂。
鐘嚴差點笑出聲,這小子也不傻。
可挑釁行為會激怒對方,兩個人身材懸殊,到頭來還是找死。
結果半分鐘不到,黃發青年就鎖了白人的喉。
鐘嚴:“……”
小看他了。
“帥哥,留個聯系方式吧。”鐘嚴面前的男人掏出手機,“衣服我賠您件新的。”
“不用。”鐘嚴不屑這種低級的搭讪方式,擋開試圖靠近胸口的手,徑直往洗手間走。
酒裡應該加了蛋清和糖漿,黏膩感很強,粉紅色,越擦越髒、越弄越煩。鐘嚴解開紐扣,用沾了水的紙巾來回抹蹭。
沒一會兒,耳邊傳來嘔吐聲。
單薄身影撐在水池,垂着腦袋,搖搖晃晃。
近距離才發現,對方長得很白,黃色頭發懶洋洋貼在鬓邊,耳根醉得嚴重,新鮮得能滴血。
按在台面的手臂很細,力量倒是不小,透過皮膚,能看清動脈血管。
脈搏平穩,心率正常,身體健康。
等他吐夠了,鐘嚴遞紙過去,“早點回去吧。”
黃發青年抓到了鐘嚴的手背、手腕還有空氣,第四次才接到紙,“謝謝。”
等他轉頭,鐘嚴看清了五官。
發型像時尚青年,卻長了張稚嫩的臉,要是不染發,穿上校服,跟中學生沒區别。
還真是個小孩。
鐘嚴他在眉眼間多停了兩秒,怪不得那麼多人搭讪。
對方也在看鐘嚴,直勾勾的雙瞳落在胸口,恨不得長在上面。
鐘嚴為衣衫不整感到抱歉,低頭收攏衣領,卻猝不及防被人反撲,整張臉埋了進來。
“幹什麼?!”
鐘嚴始料未及,腰被用力抱緊。
小黃毛壓在胸膛中間,嘴唇和鼻尖的熱氣循環掃上來,“你怎麼才來啊?”
鐘嚴把人往外推,“你誰啊!”
“你别不要我。”小黃毛不光說,手也不老實,揩油似的來回摸,“你說這裡是我的,這裡也是我的,還有這裡這裡都是我的。”
鐘嚴的怒火要壓不住,“我隻說一遍,松手。”
小黃毛抱得松了點,仰着下巴,目光挪到他頭頂,眨眨眼,遲疑半會兒,變了臉,“您真這麼老啊!”
鐘嚴:“……?”
“怎麼全白了。”小黃毛邊說邊抓他的頭發,難受是真難受,傷心是無比傷心,“一根黑的都沒有了。”
“……你大爺!”鐘嚴扯掉腦袋上的手,“别亂抓。”
小黃毛執着于他的一頭白發,嗫喏着嘴唇,“我叫您叔叔還是爺爺啊?”
鐘嚴:“叫哥!”
小黃毛倒是聽話,“哦,哥。”
“這還差不……”鐘嚴反應過來,我跟一個小孩耗什麼呢。
他後退半步,把黏着的人往遠處推,“少套近乎,我不認識你。”
小黃毛委屈成落魄小狗,“哥,你又不要我了。”
鐘嚴頭發絲都在冒火,“你是不是有病,誰……”
話沒落完,小黃毛再次撲進來,對着他左胸,上去就是一口。
“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