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節是體育課。
每年十一月份都有國家體測,但體育中考結束後的學生們基本都是體力值斷崖式下降。
所以在此之前的體育課程内容基本都是訓練體能,以防大家累死累活地熬過十年寒窗苦讀,最終卻敗在了德智體美勞全面發展上。
今天的内容是測一千和八百。
哨聲響起後逐漸落伍于人群的喻知起初還羞恥心大爆發,然而到後半段,精疲力盡的他就完全顧及不上了,一心想着怎麼避開體育老師的目光偷會懶。
好不容易沖過終點線的喻知用盡最後一點力氣把身上的外套脫下來鋪在樹蔭底下的橡膠跑道上,然後渾身癱軟地躺了下去。胸脯随着呼吸一起一伏,兩條腿酸痛得他眉頭緊鎖。
遠處最先跑完的江淮剛從小賣部裡出來,手裡握着兩瓶礦泉水。他四處張望,好不容易才看到地上癱着的人。
江淮走到喻知跟前蹲下,用帶着水珠的瓶身貼上了後者慘白的臉上。
“剛跑完别躺着,起來走走。”
喻知撐開眼皮瞥了眼江淮,然後又合上眼睛有氣無力道:“起不來,我要死了。”
江淮單手撐地坐了下來:“那你水還喝不喝了?”
喻知想起剛剛被江淮套圈時囑咐他買的水,滾了下口水,感受到喉嚨的幹燥,然後緩緩冒出一個字:“喝。”
他坐起身,伸手去拿剛剛被江淮用來貼臉的那瓶冰水。
見喻知的動作,江淮擡手拿遠了水,然後把另外一瓶抛進了他懷裡。
“這才是你的。”
喻知低頭看了眼懷裡的水:?
“憑什麼我是常溫的?”
江淮背靠在粗大的樹幹上,用手扇着風說:“胃好的人先享受冰水。”
喻知先是一怔,然後回想起上次痛得死去活來的時候江淮的存在,随即撇撇嘴,嘴上依舊不滿:“管真多。”
說完,他偏開頭,直到視線裡不再有江淮的影子,才扭開瓶蓋,猛灌了幾口,試圖壓下心裡泛起的酸澀。
倆人坐一起歇了好一陣,時不時會有清爽的秋風拂過,屬實是歲月靜好——如果忽略幾十米開外正在踢球的廖文宇的話。
廖文宇是體育課上了三四分鐘才到的。喻知下去的晚,隻能站在隊伍的排尾,廖文宇到了之後,本來空蕩的左側就多站了個人。
看到喻知的瞬間,廖文宇登時露出了難以置信的神色。就差把“你怎麼沒被揍”幾個大字兒寫在臉上了。
不過又礙于不能暴露誰找的人這件事,他就隻好努力壓抑着抽搐的嘴角,這使得他表情十分精彩。
一直到解散,喻知都是懶得搭理他的。但這不妨礙那道隔段時間就投來的狐疑的眼神把他消下去的火氣又重新點燃。
看着遠處踢進球的某人,喻知越想越氣。
憑什麼那貨這麼爽?
他可是差點挨頓暴揍!
江淮自然也注意到周圍越來越低的氣壓。他瞟了眼綠茵場上的廖文宇,然後又看向臉黑得像鍋底的喻知。
“你幹嘛呢?”
喻知陰森地笑了一下,然後道:“你是不是說你打人疼來着。”
江淮發出呃的聲音,帶着不詳的預感回答:“我是開玩笑的……”
喻知淡淡哦了一聲,也不管他說的是什麼,繼續道:“給你個新差事。”
不等江淮出聲,喻知伸出手指幽幽開口:“這個數。”
江淮拒絕的話哽在嘴邊,最終屈服在資本主義的裹挾下:“……什麼時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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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跟他約的幾點?”江淮側身靠牆,手裡拿着一個小型麻袋問道。
喻知全神貫注地盯着前方的動靜,聞言擡手看了眼表:“還差幾分鐘,你等着就行。”
“這麼确定他會來?”
喻知回想起下午放到廖文宇桌上含祖宗量極高的辱罵信,重重點頭。
兩人此刻在學校後花園裡蹲守着。說是花園,其實更像是一個雜草橫生的廢棄區,離教學樓遠,也沒有安裝監控。
江淮兩手扯了扯麻袋,試驗它的牢固程度,接着對喻知囑咐道:“等會他一來,我就上去按住他,你的任務是把這個麻袋套他頭上,然後站旁邊看着就行。清楚了?”
喻知比出OK的手勢:“清清楚楚。”
話音剛落,罵罵咧咧的聲音就從遠處飄了過來,兩人瞬間警惕,然後一切按照計劃順利進行,喻知抱着胸樂悠悠地站在一邊看戲。
江淮沒打要緊的地方,都是挑着皮糙肉厚的地兒踹,但廖文宇殺豬般的嚎叫仍然連綿不絕,偶爾叫罵着幾個人名,估計是在猜測誰揍的自己。
喻知也沒去細聽他說的這幾個人裡有誰,而是把目光定在哼哧幹活的江淮身上。
他忽然回想起來一中第一天時對江淮産生的熟悉感。
在江淮又一腳踹在廖文宇屁股上後,他停下動作,然後轉過頭看向站在樹蔭底下的喻知,做出“還打嗎”的口型。
還在愣神的喻知沒做出回應。伴着趴在地上的廖文宇又叽裡咕噜出一串人名後,一個多月前,八角籠拳頭揮舞的場景驟然在他腦海中回放了一遍。
喻知把江淮和那個下台的背影對上号的刹那瞳孔微縮,嘴巴張成圓形,茅開頓塞的感歎聲還沒發出,就被江淮拽着手腕跑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