喻知從桌肚裡拿出物理書:“講到哪了?”
“三十四頁。你便秘?”
“滾……”
話音未落,一個粉筆頭以光速朝他倆飛來。
“說什麼呢!”
發怒的人叫朱華。
他是三班的物理老師,也是高二的年級主任。是典型的刻闆印象裡的中年男人。頂着一個啤酒肚,西裝褲上挂了串鑰匙,稀疏的頭發一邊倒,希望以此來掩蓋他秃頂的事實。
再加上他說話時聲音像驢叫,大家私底下都偷摸叫他老秃驢。
“我在上面講,你們在下面講是吧!一個人耽誤我們全班一分鐘,那五十個人就是五十分鐘!而且你們還是倆!”
“報告。”
朱華的怒斥戛然而止,本就氣得通紅的臉甚至發黑了起來。
喻知現在内心充滿着感激,畢竟要是沒有這位同學,他和江淮估計要被叨叨半節課了。
這下子換靶子了。
讓我看看是哪個善良的倒黴蛋。
喻知美滋滋地看向教室門口,這是——
這不是剛剛那個眼鏡嗎?!
原來他是我們班的?!
朱華吹胡子瞪眼地看向門口,一堆車轱辘話跑到嘴巴,卻在看見來人時咽了回去。
底下的樂子人們看向朱華,隻見講台上的人梗着脖子,臉一陣紅一陣綠,最後恨鐵不成鋼地憋出來一句:“趕緊坐下!下次上課不許遲到!”
喻知瞠目結舌地看着眼鏡暢通無阻地入座。
且喻知這才發現,他旁邊坐的竟然是廖文宇。
朱華回歸正題,重新開始講課,也忘記了他本來還有兩個上課說小話的要收拾。
“哎哎,”喻知用手肘捅了捅江淮,“那眼鏡直接就進來了?怎麼不罵他?”
“誰?”江淮反應了一會兒,然後哦了一聲,回答道,“何思遠啊?學習好呗,尤其是物理,老朱的心尖尖。”
江淮視線快速掃過坐在前面的人,然後看向喻知:“怎麼,見不得人家好?”
“不是……啧,算了,聽你的課吧。”
江淮沒有打破砂鍋問到底的趣味,他閉上嘴,看着黑闆,手中的筆繼續記下重點。
喻知心不在焉地聽着課,時不時往眼鏡——現在該叫何思遠的位置瞥。
算了,關我屁事。
他可是連謝都不道!
.
上午的最後一節課結束,教學樓裡瞬間回蕩起急促的腳步聲。
班上的人一溜煙,基本沒了影兒。
“你今天中午去幫忙嗎?”喻知撐着腦袋,看着收拾東西,準備走人的江淮問。
“嗯,這次帶什麼?”
喻知邊轉動手上的筆邊進行沉思。
江淮每周都有幾天開飯時間不在學校,而是去校外的一家面館裡幫忙幹活,賺點小錢,順帶也在那兒吃了。
喻知知道這件事後,以五十塊一次的跑腿價格買來了一周少吃點學校泔水的機會。
但是味道也沒好多少。
倒也不是調味的問題,主要是每次江淮送到的時候,涼掉的面都是一坨一坨的,吃起來噎人。
“我想去那兒吃。”
江淮手下的動作一頓,看向喻知:“那你還給跑腿費嗎?”
“……給。”
喻知用力地吐出三個字:“加價給!”
聽到回答,江淮輕笑一聲: “那可以。”
“但是走過去要十分鐘,你可能會覺得有點熱。”江淮對看上去皮膚白得像不能見光的吸血鬼的人好心提醒道。
“那就打車。”見江淮要說話,喻知又立馬補上,“我出錢,你别叫。”
江淮聳聳肩,表示無辜。
随即,兩人一前一後出了教室,走下樓梯,然後與人群的方向相背,穿過圍繞着教學樓布置的花草,站在一方矮牆前。
喻知嫌棄地彈開衣服上被蟲咬過的葉片,生怕有東西爬到他身上來,一會甩甩手,一會蹬蹬腿。
江淮朝圍牆揚了揚下巴,看向一旁不停蹦跶的人問:“你先翻我先翻?”
喻知短暫地停下動作,舉目望向比自己高了幾十厘米的牆,有些幹巴地問道:“翻這個?”
“翻這個。”
喻知咽了下口水,退了幾步,準備來個助跑:“我先翻吧……”
要是掉下來還有你墊着我。
江淮有些好笑地打量着喻知如臨大敵的樣子,抱胸站在一邊:“行,沖吧。”
喻知心一橫,大步奔向矮牆,等剩下咫尺距離的時候往上一跳,雙手成功扒住了牆沿。他興奮地看向下面的江淮,胸膛因為喘息而起伏。
江淮嘴角揚起,對吊在牆邊的人點點頭以示肯定:“牛。”
聽見誇獎,喻知也懶得管是不是真心的,臉上露出得意的笑容。
“然後呢?”
“……”
江淮上挑的嘴角僵住,呃了片刻,還沒想好怎麼指導喻知的下一步動作,就看見他的手臂瘋狂顫抖,然後松開抓着的牆沿,掉了下來。
不過好在沒有摔個大屁蹲。喻知雙腳落在草坪上因着慣性往後退了幾步,站在了剛剛助跑的起點上。
“……”
喻知看見江淮一臉難以言喻的表情,臉騰一下變的通紅 。
“你剛剛愣着幹什麼!”喻知強壓下内心羞恥,決定先發制人,“不趕緊說下一步幹什麼,害得我沒力了。”
江淮掃了眼喻知閃爍心虛的眼神,強壓嘴角,咽下笑聲,怕把這個人傻錢多的金主惹毛了。
江淮放下環抱着的手,站在離牆一步遠的位置,擡眸看向牆頭,雙腳輕輕一跳,手抓上牆沿,随即敏捷地翻上牆頭,然後轉身面向喻知,單腿蹲地,朝他伸出右手。
“上來。”
喻知仰頭看向手的主人。現在是正午,陽光刺眼,江淮頂着光,燥熱的風吹過,讓他衣服下的肌肉線條貼着布料被勾勒出來。
喻知抓住江淮,後者一手扶着牆沿穩住身形,一手将人拉上來,手臂因為發力而露出青筋。
雙雙登頂的兩人跳下圍牆,成功逃離了學校。
喻知在手機上打好車後,出神地站在江淮旁邊,思緒總是忍不住飄回剛剛的場景。
他微微低頭,看向自己的手心,抓緊又松開,然後透過眼角斜瞥向江淮垂在身側的手。
也許是因為常年幹活,江淮的手覆上了一層薄繭。
抓上去,癢癢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