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謝溯之究竟是謝洄之何人?真的是兄長麼?亦或是,謝洄之隻是謝溯之的另一個人格而已。
兄長、兄長,倒是好詞。
良久,身後依舊無回應,謝洄之握着茶盞的那隻手,不斷捏上盞底又松開,指尖微微泛白。
祝清晏起身,站在樹下,與謝洄之隻一步之遙,她試着上前,卻又收回步伐,脖頸後翻起一層薄汗,莫名恐懼如決堤之水,流經全身。
有風吹過,山上不比人間,總是冷上些許。
她擡眸瞧了瞧挂于天際的姣姣明月,此處地勢頗高,山峰直入雲霄,清泠孤寂,卻在這屋内仍存一絲人間溫情。祝清晏忽然笑了,無聲,卻面容開懷,眼神透徹。
何妨?無論謝溯之是誰,謝洄之又是誰,與她有何幹系呢?她能分得清兩人,便能順勢而存,學技問道,尋破解之法。
她并非是非不分、識人不清之人,謝洄之此人雖看似心中無情,待人柔和卻透着疏離冷漠,實則心懷大愛,并非他所表現那般無知無覺。
而謝洄之總将她放養于山田古門的緣由,她也心下有數。自己是皇家出生,雖未有魚肉百姓之舉,骨子裡卻仍存人分九等之論,一時難以消除,他将她放于山田古門中,是希望她能夠真正看到天下大同人人平等之相。
這樣的人,言行皆有所出,自己又何必糾結真假,将怨怼與憤怒落于這最無用之處。
思及此,祝清晏倒是更為展顔,笑自己拘泥于女兒家心思中,平白浪費時間。
“師父,臨走時,魏徐言可要您傳什麼話給我?”祝清晏兩步走上前去,仿若無事發生一般,朝謝洄之回以笑容,問道。“嗯,眉骨處無紅痣。”
謝洄之怔松片刻,倒是不知作何反應。他不動聲色打量一番她臉上之情緒,着實瞧不出半分不滿。
“皇城城東有一家百年老店,以賣字畫為生,名曰徐之畫鋪。”謝洄之在空中點了幾下,樹上的花燈忽而亮了起來,終是照出些暖意來。
“坐下說。”謝洄之手背附上茶盞片刻,斟茶一杯,放于祝清晏面前。
“徐之畫鋪?我知曉的,這家畫譜的字畫一般,真正讓它存續多年的,是它的話本。”
“近日來,畫鋪新來一位話本師,據說是自極北之地而來。這位話本師厲害之處在于,不僅腦中構思新穎脫俗,還畫得一手栩栩如生的小人畫。”
“那又如何?”
“畫本制作,一般來說,寫本與繪本者分離,這人的畫本全由本人完成,因此畫本完成度頗高,一時備受京城之人推崇,而魏徐言送你那本,也是出自他之手。”
“他的畫本,很奇怪。”
“我知曉,市井百姓或許不知,但是畫本中的故事大多應驗,應驗者是你。”謝洄之眸色一暗,“且他的命格不在天道管轄之列,以我之力,竟找不到這人的氣息。”
“魏徐言呢?”祝清晏連忙問道。
“或可一問,看他言行,似成竹在胸。”
“師父,皇宮那邊?”祝清晏捏算過時間,“已經過去快兩個時辰了。”她抿抿嘴唇,“父皇母後應還未有性命之虞,祝氏一族的血脈,除非自願,否則無用。”
“拜師宴結束時,我曾贈與兩人一道保命符。他二人是否落于謝溯之之手尚未可知,你且放寬心。”謝洄之思量片刻,“皇宮那邊,有紀塵和楚眠兩人,一人悉知皇宮,一人悉知敵人,稍後我會尋他二人,一同尋找帝後。你即刻出發,找那畫師。”
“好。徒兒告退。”祝清晏身影消失在門後。
謝洄之大手一揮,另一扇門伴着紫雷出現,一道紫雷直直劈向謝洄之,他未有躲閃,無聲受下,他抹了抹嘴角滲出的血,扯了扯嘴角。
樹下的花燈盡數熄滅,一身白衣,入了門。
“就是這裡了。”紀塵指了指面前一口深不可測的水井。
“小竹,帶着他退後。”楚眠揮揮手,蜘蛛便縱身一躍,跳上最近的房梁。
“不是,咱倆商量商量,去個平坦的地方,你爬在這裡,我就要掉下去了。”紀塵試探性同蜘蛛商量道。
“老熟人,别來無恙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