紀塵呆愣着身子,頭部機械扭向謝洄之的方向,雙眼無神問道,“師父,他說的可是真的?”
“嗯。”謝洄之短短一字,替雲程轫正了名,雲程轫在一旁笑得更賤了。
“師父你不是去給我找下一任門主了麼?怎麼找了個師弟回來?我其實用不着師弟的。”紀塵不死心,他不想讓雲程轫當他師弟!
雲程轫這個人慣有能力奪走師父的注意力,沒當上徒弟之時,他就已經招架不住了,這次如願以償,那師父還能看見他嗎?
紀塵心裡閃過一陣一陣委屈,嘴角向下撇去,青澀的臉龐皺成一團,控訴不滿。
祝清晏看着眼前一幕,覺着新奇極了。
自她記事起,紀塵就整日頂着一副少年老成的臉,神神秘秘,不苟言笑,陳詞有序,父皇不止一次誇他懷宰相之肚,沉穩有謀,如今卻耍起她兒時和皇兄争風吃醋的把戲來。
“行了,你上禀一下皇上,我需要當面和皇上聊些事宜。”
紀塵聽得有要緊事,便也見好就收。
“是以師父神之名義還是?”
“隻說是你之師即可。”
紀塵心下有數,得了指令,便抹了把臉,回屋裡找了本奏折,随即坐在院子裡寫了起來。
樹下的躺椅自然被祝清晏霸占了,謝洄之不隻從哪裡又扯出一把來,悠然自得補起覺來,就是做神也不能和周公斷交。
雲程轫随意找了片陰涼地,靠着梨樹,吊了根狗尾巴草,順帶細細打量四周。
他自穿書進來,還未出過否極門,念洄未經允許,不得出門。如今雖天是天,山似山,水為水,但又不同,似乎更為明亮靈動,盡是全新模樣。
至于為何他不去石桌上坐,自然是紀塵不許。不許便不許吧,他撇撇嘴,以後便自由了。
正午的飽滿的陽光終于斜着向下轉了些許,梨宮春苑裡一片甯靜,光束順着枝丫縫隙落下來,落影無聲。
“好了!”
紀塵放下筆墨,轉了轉酸痛的胳膊,朝奏折上吹了口氣,随即蓋下印章,又風風火火跑回屋内,将門一關,在裡面一陣噼裡啪啦,不知幹些什麼。
祝清晏的手悄然從邊上爬上桌子,順手拿走奏折,果不其然,整篇冗長至極,先是曰今日天氣很好,再曰今日為黃道吉日,曰今日皇上身體康健.....
最後一段終于扯回正經事,“臣之師雲遊已久,今途徑樂廣,請求見陛下一面,企陛下于百忙之中,略見臣師。”落款:臣紀塵謹陳。
她父皇和紀塵總是這般,兩人比其他君臣更為注重君臣之禮。但實則,兩人關系遠比君臣更為親近。
她将奏折放回桌面,長歎一口,今日算是長見識了,至少,比她父皇多知道了一層國師的模樣,這樣想着,她對于見父皇母後的恐懼消散了不少。
房間的門被推開了,收拾得合身得體的高冷溫潤國師又出現了,他摸了摸頭發,确定把每一絲碎發都束了上去,心滿意足撸了把浮塵,走到石桌旁拿起奏折,同謝洄之作揖,便施施然離去了。
祝清晏瞧着紀塵離去的模樣,心裡突然浮現謝洄之的背影,她扭頭看向舒展眉眼的謝洄之,也不知是否睡着了。紀塵那善變的性格,不是和這人一般無二嘛!
她暗自歎息一聲,這麼多年,她們祝家算是被紀塵人畜無害的模樣騙了個十成十。有這麼個将變臉運用的爐火純青的師父,徒弟能不厲害麼?
紀塵遞上去的折子,傳遞效率果然高,層層綠燈過去,便遞到了皇上手中。
這便,紀塵回來還未有半個時辰。皇上身邊的大太監劉公公便親自來傳信,說皇上将今晚酉時在太極宮設宴宴請國師與其師。
劉公公兩眼眯起來笑成了花,沖紀塵道喜。
這個時候,神秘的師父必然是在屋子裡裝深沉了,祝清晏和雲程轫一同跟着混進了屋子。她透過門縫瞧見那張熟系的臉,總覺得有些好笑。
隻是梨花樹下還有兩隻微微晃蕩着的躺椅,石桌上四隻茶杯裡的茶葉還在打着轉。
劉公公自然不會放過這等重要信息,他拜别紀塵後,又馬不停蹄往紫宸殿趕,将消息傳給皇上。
于是又一道加急指令傳了出去,速速将宴席多擺兩位主桌。一會兒過後,禦膳房又進了兩位輪休的禦廚,陪着其他禦廚撸起袖子一頓猛炒。
這般不同于往日隆重,究其原因,皇帝有苦說不出,樂翎這一跑完全沒了音訊,仿佛憑空消失,他有事兒求人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