靜宜堂外的小宮女得了命令,趕緊傳呼着讓門口的侍衛放那位男子進來。
那人一襲金絲鑲邊的紅色錦袍,腰間系着一條錦帶,上面挂着幾塊用金子鑲了邊的鵝卵石大小的寶石,随着他的步調走起來叮叮當當的。男子手裡拿着一柄桃花扇,慢慢悠悠地搖晃着,腳踩一雙金裝飾的複底鞋,踏着白玉鋪陳的地面朝着沈秋冷走來。他五官俊朗,鼻梁高挺,嘴角蕩漾着弧度,狹長的眼睛眼角上揚,裡面寫的是盡是風流。
好一個纨绔公子模樣。
沈秋冷也不着急開口,淺嘗着柳念新送來的花茶。茶有些燙,沈秋冷便一下一下地吹着,白色的煙霧在她的面前飄蕩着散去。
男子走到沈秋冷面前,也不行禮,挑眉看着沈秋冷,一開口的語氣倒是和沈秋冷一貫的懶散有些相似,“公主殿下請客入府就是這麼招待的?”
沈秋冷放下羊脂玉茶杯,饒有興趣地看着他,“不請自來,不報家門,還想讓本宮招待你?這是多大的牌面啊,本宮倒是不知盛京還有你這般的人物啊。”
“哎,公主此言差矣,你小時候我還抱過你呢,這麼說未免有些太不近人情了吧。”男子輕挑了下眉,手裡的桃花扇繼續有一下沒一下地扇着,扇動的風卷起他額前的發絲。他看着沈秋冷的面色,稍微收斂了一點張狂,“怎麼說呢,你這記性,着實讓舅舅我啊,有些傷心。這也怪你,皇帝老兒都給了你封地,你也一次不來。哎呀呀,不過沒關系,就讓舅舅重新自我介紹一下吧。”
沈秋冷本來都要趕人了,直到他一句舅舅,才徹底讓沈秋冷想起來這個人是誰。
此人正是江南柳家家主,柳疏妄,沈秋冷的表舅舅,楚蓉的表弟。柳疏妄是楚佳佳長姐的小兒子,出生得晚,年齡比沈秋冷都大不了多少。但是此人是商業奇才,小小年紀的時候眼光就很獨到,長大了雖然看起來是個纨绔公子,但是商業手段不是一般人可以比的,故也就順理成章的成為了柳家的家主。
沈秋冷的印象中确實是沒有見過柳疏妄真人,隻是曾經楚佳佳給沈秋冷看過幾副柳疏妄的畫像罷了。可能真如柳疏妄說的沈秋冷小的時候他還抱過沈秋冷,但估摸着真得是很小的時候了,沈秋冷反正是一點印象都沒有。
果然,也隻有他會打扮得如此惹眼,行事作風如此張揚。
柳疏妄看沈秋冷的神情,便知道沈秋冷認出來。但柳疏妄還是收起桃花扇,一臉正式地給沈秋冷作揖,“鄙人不才,正是柳氏柳疏妄,小小商賈之流,入不了公主的眼,慚愧慚愧。”說完柳疏妄嘴角又恢複了上揚的角度,沈秋冷總覺得這笑容裡面摻雜着一些調侃的意思。
沈秋冷扶額,對着柳疏妄對她真得叫不出來一聲“舅舅”。她讓柳疏妄随意坐,對身邊的人吩咐給柳疏妄備茶。
“公主這不是想起來我是誰了嘛。”柳疏妄高興地接過阿歡端盤裡的茶水,“不叫舅舅也沒事,你知道我是你舅舅就行。”柳疏妄朝沈秋冷眨了眨眼。
沈秋冷不想和他糾結稱呼這件事,便轉了個話題,“你怎得來了盛京?”
“戶部尚書郭萬邀請我來做客,我就來了。這不是正好看到了公主府,想着我的大侄女在裡面,就進來瞅瞅了。”柳疏妄懶洋洋地靠在椅背上,眉眼中的神韻卻是正經得很,“況且年底了,是要來盛京看看了。今年發生的事情太多了,怕手底下的理不清,我就親自來了。”
“你這麼大張旗鼓地來公主府,就不怕别人懷疑?”
“大張旗鼓?我怎麼大張旗鼓了?我又沒有帶什麼東西。”
沈秋冷用眼神打量了一下柳疏妄全身的打扮,“你這樣子,往盛京街頭一站,絕對是最惹眼的那個。”
柳疏妄擺擺手,“沒辦法了,這怎得是我能控制的,鄙人這是天生一副好皮囊。”柳疏妄說着還摸了摸自己的面龐。
要是這人不是自己的舅舅,沈秋冷絕對現在就給人掃地出門了。但是她也知道,柳疏妄能坐到柳家家族的位置上,必然是有謀略在身,并非等閑之輩。既然柳疏妄能這麼正大光明地坐在靜宜堂内和她開着玩笑,肯定掌握着分寸。
想楚佳佳當年為什麼改名,柳疏妄自然是清楚的。這麼多年都沒有把楚蓉他們認回柳家,柳疏妄自然也都懂。柳疏妄既然說出今年發生的事情太多了,怕手底下的理不清,他要親自來,就證明他必然看清楚了着局面,想要和沈秋冷交代些什麼。
“早就聽聞昭樂公主愛好美男子,生活奢靡無度,這和鄙人在江南的生活非常相似啊。”柳疏妄淡淡道,“好不容易來一趟盛京,當然是想要一睹昭樂公主尊重,順便交談交談。”柳疏妄特意咬重了“交談”二字,一雙狐狸眼含着笑望向沈秋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