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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1章 執子之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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還是說……一切真的像九郎的誓言那樣……

“在切支丹的教義裡……愛上不該愛的人……會遭受懲罰,對吧?”

茱莉亞愣了片刻,她擡頭注視着秀家鬓角的白發,良久後,她輕輕搖了搖頭。

“就連我這個最該恨他的人……現在心中對他也隻有愛意。上帝比我仁慈百倍,一定會對他更寬容。所以……請别胡思亂想了。因為他根本就無罪啊。”

“無罪……”

秀家仰望着教堂内的十字架,陷入了漫長的深思。

九郎是無罪的……

他不是因為自己的罪而遭受了懲罰。

豪姬曾告訴他,在切支丹的信仰裡,十字架上那位受難的聖人正是用自己的身軀承受了世間所有的罪與罰,以洗滌世人的罪惡,消除他們的苦難……

按照定命,人人都有一死,死後且有審判。基督一次被獻,擔當了多人的罪。

我們逾越節的羔羊基督,已經被殺獻祭了。

“無罪……就要替他人受罪嗎?”

秀家垂着腦袋,伏在教堂的座椅上,看上去像是一個告解的罪人,充滿諷刺的聲音卻像極了一個瘋瘋癫癫的狂言師,

“就算那位聖人願意為了世人犧牲自己……那些為了一己私利,将他像宰殺羔羊一樣活活獻祭的人們,真的能在如此卑鄙的殺孽中獲取免罪資格,并得到上帝的寬恕嗎?”

他的拳頭握得很緊,掌心近乎要被刺出血來。茱莉亞按住了他的手背,

“我不知道……上帝不在人間,所以我也無從問詢。但是,就算上帝會原諒他們……我也不會。”

她低下頭,聲音輕柔,卻也及其堅定,透過朦胧的白紗,秀家隐隐能看見她烏黑的眼睛……那雙眼睛裡閃爍的淚光像極了被風吹起,死灰複燃的餘燼……

“我絕不會選擇原諒……”

秀家一時間怔住了。

因為在看見茱莉亞的眼睛那一刻,他意識到,她絕不會原諒的……正是讓她兩次喪父的豐臣家。

“連她都想明白了……你還想不明白嗎?關于那場海難……有人洩露行長的行蹤已是無可争議的事實。知道行長要去剿賊的本家就算不是主謀,也絕對脫離不了幹系。”

一個冰冷的聲音不适時宜地從身後響起。秀家認出了那是曹太郎。九郎曾說,這個男人行事作風和自己的生父直家有幾分相似……但秀家非但完全沒有因此感到親近,反而對他産生了一種防範的心理。

“别說了。我不會相信這種挑撥……”

秀家擡高了嗓音,想要讓曹太郎閉嘴,但他顫抖的語氣卻已經将他的心思暴露無遺。

“挑撥?看來你真的消沉太久了……對近日發生的事一無所知。”

曹太郎打量着他現在這幅失魂落魄的模樣,失望地歎了一口氣,

“你知道嗎,在你閉門謝客的這段日子……他們不僅對吉繼出手,還對三成也展開了行動。三成因為西國貿易帶來的海患問題……引咎辭職,退隐回佐和山去了。”

那是一場和大阪審判一樣,從一開始就居心叵測的問罪。

本家以西國海患為由召開了評定。石田三成才剛剛踏入殿堂,保守派就群起而攻之……

“海盜頻頻襲擊西國的海上商道,小西攝津身為擅長海戰的大名竟也死于海盜之手……由此可見,西國的海患已經失去了控制,若繼續開放貿易,隻會導緻我國沿海地區人心惶惶啊!”

“小西行長一介商人,眼界隻能看到短期的利益……商人就是這樣,耍耍嘴皮子可以,在戰場上根本不行。這下好,錢是賺了,但人都沒了,上哪去花?”

“開放貿易……還不如和東國一樣開發石高呢!種出來的糧食至少是自己的。現如今,白銀外流,海患不斷……于國于民到底有什麼益處?”

面對這些熟悉的問責,頂着諸多阻力推行新政的三成并沒有慌張,他矗立于公堂之上,用理據一條一條反駁着這些質疑。

“諸位當真以為襲擊攝津的是普通的海盜嗎?你們說攝津不善戰……擊敗村上水軍,從水路出奇兵攻占鐮倉,這些戰績又有幾人做得到?你們可知,攝津此番去剿賊是為了保護本國的海域,還有衆多本國商人。出現在隐岐諸島的海賊能擊潰攝津的船隊,本就十分蹊跷……諸位不思查明真相,尋得真兇,卻隻想着關閉國門,還有臉在此搖唇鼓舌,嘲笑攝津不善水戰……如果像諸位所說的那樣關上國門隻發展石高,今後我們若遇外敵,可還有能戰之兵?今後種出來的那些糧食……還會是我們自己的嗎?”

那群一開始咄咄逼人的保守派很快就被三成駁得蔫了氣,伊達政宗用獨眼冷冷地掃視着這幫豬隊友——作為一群隻會耍嘴皮子的家夥到頭來連嘴皮子都耍不過三成,也難怪不成氣候。

“右府大人既然說這些海盜不是普通的海盜,那麼可有什麼憑據證明自己的……猜測?您說的這個假想敵真的存在嗎?還是說,你隻是在為自己引起的海患找借口呢?”

本想吃瓜看戲的獨眼龍走上台前,話裡話外都是一幅興師問罪的意味。三成瞪了伊達政宗一眼,随即拿出了行長用性命換來的證據——那封寫滿英吉利文字的信。伊達政宗看到文件後愣了一下,但随即又故作鎮定地問道:

“一封寫着南蠻文字的文件能證明什麼?”

“陸奧守不想知道其中内容嗎?”

“這還不簡單?找個南蠻人翻譯就行了。”

伊達政宗看着那封文件,一臉不屑地叫人帶來了前不久被秀賴公賜予武士身份的南滿人三浦按針。

閱讀那封文件的時候,按針的臉色有些難看,似乎是在猶豫什麼。片刻過後,按針向秀賴公行了個禮,說這封文件不過是某個英吉利商船經商的憑證,是被海盜劫掠後搶走的。

這個答案讓三成露出了一絲諷刺的笑。

“這封英吉利女王頒給海盜,允許他們攻擊他國船隻的文件,陸奧守卻讓英吉利人來翻譯并作證?”

他從懷中拿出了一本字典,那是佐竹義宣從英吉利的南蠻商人手中買來的。為了驗證先前的猜想,也為了做到知己知彼,三成和行長早就學習了英吉利的語言。他當中打開字典,一字一句地講那封信真正的内容翻譯了出來。

“你可以通過武力攻擊、制服并奪取所有隸屬于西班牙/葡萄牙的船隻,以及其他在公海上的船隻。凡遇到英吉利的船隻或載有英吉利人員的船隻,你必須确保該船平安通過,免于騷擾,并且對該船隻的航程盡可能提供幫助……”

三成走向了那位南蠻的武士,冷冷地質問道:“你拿着秀賴公的俸祿,但你真正效忠的對象還是你們的女王,對吧?”

他說罷,又意味深長地掃了一眼秀賴旁邊的伊達政宗,“你可知,欺君罔上該當何罪?!”

“把這個南蠻騙子拉下去,押入大牢!”

在三成繼續審問按針前,伊達政宗趕忙讓人把按針拉了下去。不論是有意還是無意找人作僞證,被揭穿謊言的伊達政宗一下子成了衆人眼中的笑話,絲毫沒了剛才煽風點火的神氣。

“正如諸位方才所見,英吉利的狼子野心已經昭然若揭。他們欺騙秀賴公,派海盜襲擊我們的商路,故意擾亂西國的貿易。與這樣的勢力通商無異于與虎謀皮!”

“既然知道英吉利來者不善……那麼小西攝津守此番前去剿賊又全軍覆沒,豈不是更加危險?此舉暴露了我國的國力,堂堂大名的海軍被海盜擊潰……這樣一來,英吉利今後又怎麼會将我們放在眼裡?”

和其他那些以行長的出身诋毀他不善海戰的人不同,前田利政知道行長的海戰能力在整個日本都是數一數二。但這樣的海将居然能被隸屬于英吉利的海盜剿滅,那麼英吉利的實力可想而知……

“石田右府……自從你推行新政以來,雖然确實取得了一定的成果,但開放貿易帶來的海患卻也不可忽略。南蠻貿易需要大量銀兩,新政之後,石見銀山被大量開采,白銀外流。雖說我們通過開放國門學習了南蠻的技術,但正如你所見,南蠻勢力都有各自的算盤,稍有不慎便會将我們視作他們博弈的馬前卒。”

同樣開始質疑新政的還有毛利秀元。作為毛利家的家主,他并不希望自己領内的石見銀山被過度開采。比起一時的繁榮,他更希望保留住元就公的基業,為子孫後代留下些财富。

望着這些曾經和自己并肩作戰的人們如今也站在了自己的對立面,三成的眼中隻有無奈……面對兩位曾經的盟友,他收斂了方才那種針鋒相對的态度,平靜地說道:“既然英吉利的武器已經比我們先進許多,那繼續封閉國門就更是在坐以待斃。昔日,信長公正是因為研究并且大量引進南蠻商人的鐵炮才在長筱之戰一舉殲滅武田家的主力,我們如果繼續固步自封,終會落入像當年的武田家一樣的下場。比起與英吉利交惡,這是更令我憂心的事。”

“既然如此……右府大人為何要偏袒西國,而不允許東國大規模開放貿易呢?”

就在這時……一直靜坐在大殿上的秀賴忽然開口說話了。

“英吉利想必也是因為我們和葡萄牙的貿易,将我們視作了敵國的盟友吧。”

這一句看似無心的話,卻含沙射影地将英吉利的敵意歸咎到了三成身上。三成驚訝地望着殿上那位年幼的少主,心中一時間五味雜陳。

“秀賴公可知……在開啟西國的南蠻貿易之前,攝津用了多少年……了解南蠻貿易的利弊,了解那些南蠻商人的目的,和葡萄牙建立關系……正如安藝宰相所言……南蠻勢力的确觊觎着我國的黃金和白銀,稍有不慎,貿易的性質就會變成其他的東西。攝津用了很長時間制定嚴格的法令來規範貿易,有好幾次甚至險些和葡萄牙交惡,最終才找到了平等交易的途徑。在東國開放之前……我們也必須先和英吉利建立這種平等交易的關系。”

秀賴對于三成的教誨并不陌生。他一直都在教自己如何做一名好的君主,要心懷天下,要心系社稷……

但是……

“石田右府……你說得都對……但小西攝津一介商人都能做得到的事,其他人難道就一定做不到嗎?你比我有經驗,在治國的事上我也一切都依你所言……但是,偶爾我也需要聽聽其他的聲音。如果事事都按照您的想法去做,那這個國家為何不幹脆交給您來治理呢?”

雖然沒有明說,但所有人都已經領會了秀賴的意思。

朝堂不是你石田三成的一言堂。

三成的心涼了半截。他知道,此刻在幼主的眼中,最大的威脅不是幹政的外戚,也不是對日本虎視眈眈的英吉利……而是自己這位太閣的托孤重臣。

然而……讓他痛惜的并非自己的處境。

“秀賴公,您确實成長了……已經學會了兼聽則明,偏聽則暗的道理。”

他深吸了一口氣,鄭重地向秀賴行了個禮。

“對于西國海患,微臣自知難辭其咎,我自會辭去官職,歸隐故裡。在那之前,還望秀賴公再聽我一言。”

有些話……三成若是不講,将來怕是再也沒有其他人會向秀賴公明谏了。

“聽取不同的聲音,避免朝堂成為一言堂,制衡各方勢力,避免一家獨大,這的确是為君者必備的能力。我所慮者,是秀賴公将這些權術視作為君之道的全部。

您說小西攝津守不過是一介商人……您可知,太閣出生的年代正值亂世,布衣百姓命如草芥,随時可以任人斬殺。太閣也是布衣出身……因為經曆過尋常百姓的疾苦,所以比其他大名更懂得體恤尋常百姓。加藤、福島這些為您父親開疆拓土的武将都是他當年收養的孤兒,微臣也不過是寺廟裡一介小僧,得太閣收養才有了今天。

臣等雖出身布衣,在其他武家大名面前,太閣并未對我等有所差異。正因如此……二十餘年,臣等無不兢兢業業,不敢有一絲怠慢。昔日的太閣,正是以這樣的恩德,收服了我們所有人的心。

昔日,太閣指定朱印船政策,并非是為了壟斷貿易,也并非是不願與南蠻國家通商。在南蠻渡來之初,外流的不僅僅是白銀。有無數百姓被當作貨品,賣到大明、南洋等地。在開放西國貿易前,攝津用了很長時間找回這些背井離鄉的國人。

他們是太閣的子民,也是你的子民……

秀賴公可知……那些南蠻商人将貢品獻給您的時候,想的是從你手中買走他們?太閣殿下正是看清了這點,所以才制定了嚴格的政策,直到西國的南蠻商人擺正姿态為止。西國經過數年的規範,勵精圖治,才終于換來了平等貿易的局面……正是西國貿易的教訓讓臣等意識到東國的貿易不能立刻開放。但是……如果走另一種極端,全面鎖國,固步自封,前人的努力将會前功盡棄。這并非是微臣的偏袒。

微臣受太閣所托,輔佐秀賴公……這些本就不該屬于我的權力,秀賴公想要收回,随時都可以收回去。

朝堂制衡固然重要,但是……事關國家社稷的大事,絕不能被黨争所左右。縱然有再多的謀略和權術,江山社稷才是王權穩固的基石。還望秀賴公三思。”

三成的話讓殿堂上所有人都陷入了沉默,就算是再看不慣石田三成的為人,但再挑剔的人也無法質疑他對豐臣的忠心……

他的話打動了所有豐臣家的譜代衆……但卻沒能打動殿堂中央那位依舊是一臉漠然與麻木的幼主。

“接下來發生了什麼?”

“接下來……還能發生什麼?當然是把新政徹底掐滅了。閉關鎖國,限制貿易,隻要能讓小西家再也無法恢複往日的繁盛,讓石田右府成為改革失敗的笑話就好了……什麼江山社稷,百姓民生,你覺得本家會關心這些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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