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月中，天氣越來越冷，室内的空調開始運轉，林素取下圍巾，将外衣的扣子口上，在Daily與姜裸的注視中走進會議室。

室内空無一人，林素拉開面試官的椅子坐下，盯着桌上的那朵小花，兩根手指不安分地敲打桌面，思考待會兒要說些什麼。

他們現如今遇到最大的難題，還是《啟明星》的體積太大，所需的配置太高，大部分手機帶不動。

想要解決這個問題，最簡單快捷的辦法就是壓縮畫質，減少建模的面數，将特效的粒子數量減少，可他們已經把能減少的都減少了，再減下去的話，整個畫面就會變得很普通。

萬般無奈之下，林素委托獵頭公司挖了七月遊戲技術中心的資深技術，據說這人曾是七月遊戲那位技術大拿最看重的後輩。

七月遊戲那位技術大拿可以在四年前把龐大的開放世界搬到手機上，并把遊戲壓縮到十個G，那麼在手機優化疊代了幾次的今天，林素也勢必要把3A大作搬到手機上，并竭盡所能的保留想要的視覺效果。

他雖然學習過程序，卻最多隻有資深程序員的水平，還遠遠夠不着架構師的标準。

想讓《啟明星》在手機上流暢運行，需要的是程序底層邏輯對手機性能的極限壓榨，要是江衍沒有出事，這事肯定由江衍帶隊來做，可偏偏江衍受傷了，他不得不找個懂這一方面的人。

時間來到十點，會議室的門打開，hr帶人走進來，林素立即收回思緒，邀請人入坐。

這人有一頭黑色的頭發，瞳孔是深綠色的，眉眼深邃，五官較為清秀，是混血人。

林素早在一個月前就知他的名字——餘睢。

一落座，餘睢就忙不疊的開口：“親愛的林，我在北美學習發絲渲染時就曾聽說過你的名字，我還看過你寫的那本有關計算機圖形學的書。曾經你在貝裡斯，那段時間貝裡斯遊戲的視覺表現非常優秀，讓我很震撼，原來我的家鄉不缺技術與人才。”

“後來，我聽我的實習導師，一個從貝裡斯跳槽到西雅工作室的TA說，不是貝裡斯厲害，而是你牛逼。貝裡斯很多TA都隻會吹牛，做實事的TA很少，而你是其中翹楚。”

“不知道你還記不記得在七年前的unity開發者大會上，一位與你搭讪過的金發女士，她是我的導師，她曾對我說，她很看好你，如果你繼續在unity這條路上走下去，你會成為國内最優秀的TA，全世界最頂尖的那批開發者。”

“但是你沒有，計算機出身的劉總，七月遊戲的創始人之一反而在這條路上深耕，最終達到本該屬于你的成就。”

餘睢雙手支着下巴，眼睛微微眯起，眼含笑意：“所以，親愛的林，你可否告訴我，你為何放棄技術，選擇了美術呢？”

林素挑眉，面色不是很好看，項目組還有很多事等着他去處理，他特意擠出時間來與餘睢談項目需求與薪資待遇，不是來回答小朋友的十萬個為什麼的。

更何況，這問題還很莫名其妙。

餘睢當然也能看出林素的不悅，他笑了笑，雙手交疊放到桌上，又道：“請原諒，林，來之前我了解過，你是項目組、乃至公司整個遊戲部門的掌舵人，整個部門三百人全圍繞着您旋轉，甚至總部也有好些挂着總頭銜的人在為你服務。我認為，有一位思維跳脫、想一出是一出的掌舵人對項目組而言并不是好事。”

好吧，餘睢的擔憂不無道理，林素也是有求于他，收了那副冷淡的神色，思考了幾秒，回複道：“在我決定轉美術之前，我隻是貝裡斯的員工，因此我考慮的隻有我自己。你前面也說，貝裡斯的很多TA都不幹實事，我是其中少數幹事的人。在當TA的那段時間，我非常累，再加上我的身體也不能再支持我高強度工作，于是我放棄unity，選擇了我能夠勝任的、工作稍微輕松，且同樣對貝裡斯重要的美術師職位。”

“如今，我是項目組的負責人，但除了我之外，我們組裡還有主策姜裸，主程Daily，核心美術師姜琦，以及運營、測試、音頻、TA等人，我的每一次決策都需要與他們商量，他們有什麼有意思的點子，也可以提出來。”

“如果你是擔心我一言堂，否決你的想法，幹擾你工作的話，那麼大可放心，我不是你的上司，我們是為了‘拯救世界’而努力的戰友。”

“我們是‘拯救世界’的戰友。”餘睢又眯起了眼睛，露出滿意的笑容，“七月遊戲裡劉總也對我說過這句話，他們的口号也是拯救世界。真是好巧呢。”

“沒什麼巧的，這很常見，貝裡斯Cun工作啊的口号是中二病拯救世界。”林素從容接話，“拯救世界，是世上絕大部分人的至高理想。”

餘睢舔了下嘴唇，看林素的目光多了些欣賞：“您真的很有魅力。”

“我們來聊聊下一部分吧。”餘睢豎起兩根手指，“請問您這邊的薪資待遇是？”

林素看了HR一眼，獵頭曾告訴他，餘睢在七月遊戲是七萬一個月，那麼他的出價決不能低于這個數。

像餘睢這種技術，跳槽的話工資翻兩倍不難，可林藝給了六個億絕大多數都投入了《啟明星》，組裡資金有限，林素思考三秒，回答：“90K，十六薪，六險二金，此外還有項目獎金，分紅什麼的。七月遊戲有的福利，我們都有。”

“加班麼？”餘睢問。

林素笑，攤手：“互聯網哪兒有不加班的？”

“也是。”餘睢打着哈哈，雙手交疊放在桌上，“說實話，林，除了你，蒙斯特工作室的阿哲也聯系了我，他給我開的薪資是12萬。蒙斯特工作室正在研發的《二重旋律》也非常有前景，且蒙斯特背靠趣娛，趣娛是國内三大遊戲廠商之一，有許多成功的項目，能為項目提供技術、美術，運營宣發等多面的支持，而您的母親毫無疑問是電商領域的第一人，就是不知道在遊戲這方面……”

有些話點到為止就好了，沒必要說完整，不好聽。

林素明白餘睢的意思：“如果您覺得薪資不滿足您的預期，那麼我這兒可以給您提高一些。其次，我們公司的确不如趣娛家大業大，您說的各方面支持，我們這兒确實做不到，但我們研發團隊的員工，毫無疑問要比趣娛的人更加優秀。我認為，無論是技術還是美術，都是由人創造出來的，隻要有人，那麼再深奧的技術，複雜的美術，我們都能攻克。”

餘睢鼓掌：“很有道理，我現在是迫不及待要來加入您的團隊了，可是您也知道，男人不能隻拯救世界。”

他笑得很為難：“家庭也很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