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0.

專業的事情，就要交給專業的人來做，林素一向懂得這個道理。

他離開公司，回到家後撥打了林藝的電話，将此事告訴了林藝，讓林藝判斷這事能不能做，成功的可能性有多大，最後再問：“媽，你知道江衍的母親就是當年幫助我們的阿姨嗎？”

寬敞明亮的客廳客廳内，下午的陽光穿過落地窗的玻璃，透了進來，林素站在落地窗前，随手撫摸了一下窗沿，摸到一手灰。

林藝半晌沒有說話，林素把手機開免提，放在一旁的小桌上，去洗手間找了一塊布，擦拭窗戶。

一塊玻璃擦拭好，林藝終于開口，她說：“我知道。”

片刻後，林藝又說：“A市視覺藝術學院的定位為高端藝術教育。”

高端藝術教育，裡面的學生都家境優渥，大部分是真心喜歡藝術這一行，願意付出高額學費來學習的人，小部分是來鍍金的富二代。

毫無疑問，林素是後者，江衍也是。

“你當年的成績考不上A市的大學，隻能去外地，但我不放心。剛好，江衍也考不了本地的學校，蘇窈女士打算把江衍送去A視覺，于是我拜托她，把你也送進去。”

“我做電商，做互聯網，一切資源與人脈，全部來自于蘇窈女士，她不願意做一個家庭婦女，但她的公公婆婆隻想讓她安分守己，做一個貴婦人，她深愛她的丈夫，不想讓他的為難，于是，她找上了我。”

“她為我指明了路，給我資源，幫助我徹底擺脫貧窮的深淵，她是站在我和賀蘭身後的人。”

所以，他和江衍沒什麼緣分是真的，他們的母親很有緣分也是真的。

如果曾經，蘇窈不幫助林藝，他不會離開那個小縣城，如果江衍的母親不是畫師，他不會對畫師這個職業有濾鏡，以至于沉迷繪畫，荒廢學業。

他不沉迷繪畫，也不會考不了本地的學校，林藝也不會拜托蘇窈把他送進A視覺，更不會遇到江衍。

他和江衍的确沒什麼緣分，但林藝和蘇窈有緣分，他們這兩個生活在不同世界、如平行線般永不相交的人，卻因為雙方母親的牽扯而被迫接觸。

換句話說，他與江衍，又何嘗不是他們母親緣分的延續呢？

頓了頓，林素又問：“那您當初反對我們，除了您厭惡同性戀外，還有蘇窈女士的意思？”

林藝沒有否決：“江衍是蘇窈最愛的孩子，她不希望江衍因為同性戀而被歧視，也擔心……”

有些話，點到為止就好了，林素明白林藝想說的是什麼，無非就是他身上留着許浩川的血，身體裡埋葬着與暴力基因，蘇窈擔心江衍罷了。

林素理解蘇窈，換位思考一下，要他是蘇窈，恐怕也不願意把江衍交給一個家暴男的後代吧。

該說的都說了，這個話題也該結束了，林素試着把話題往業務上引，卻聽林藝說：“我也擔心你。”

林素一怔。

沒給林素反應的機會，林藝毫無保留地将一切說出來：“江衍是被寵着長大的，在童話世界生活了十八年，你想要與他在一起，後半輩子會非常累，你要照顧他，而我，我和蘇窈遲早有一天要離開，到那時，你将無依無靠，還要托着一個累贅生活。”

“小素，我無法讓你像江衍一樣無憂無慮地長大，但我希望你後半輩子可以快樂。我給你留下了足夠的财産，你想做什麼做什麼，可以在工作不順心時轉頭就走，也不必為任何人哭泣。”

道理林素都懂，他比誰都清楚自己很幸運，有一個給自己撐起一片天的母親。

這也是林素自初中以來，再一次叫出媽媽這個稱呼 他說：“媽媽，我喜歡他。”

林藝的回答很平靜：“我知道。”

手上的抹布散發出奇怪的味道，窗戶上的水漬幹了，窗戶卻依舊很髒，看不到外界。

恍惚間，林素仿佛看到了江衍第一次做家務的時候，拿着一張沒擰幹水的抹布往玻璃上擦，擦了半天再回頭看，發現窗戶還是那麼髒時，那困惑的小眼神。

江衍不是累贅，恰恰相反，這段時間一直是江衍在照顧他。

漫長的沉默之後，林藝發出一聲微不可查的歎息：“你見到蘇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