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與江衍交往到戀情曝光總共花了一年,這一年的時間内,林素一直在做母親的思想工作,試圖讓她走出陰影,不再恐懼同性戀。
當他和江衍的戀情曝光,母親沒有如他所想的那般歇斯底裡時,他認為自己馬上就要成功了,是那人渣給她帶來的傷害太大,她一時間無法接受這種事,才會反對。
于是,林素更加賣力地向母親證明江衍很好。
直到後來,林素才發現心理陰影不是那麼容易克服的,而母親之所以沒有強行逼迫他與江衍分手,是因為濃烈的母愛。
林素是七年前才從母親的助理口中得知母親的狀态很不好,每周都要去看心理醫師,以短暫地走出那段時光。她不願意讓自己的孩子看到自己不好的一面,也如無數普通的家長般希望孩子得到幸福,為此不得不強行壓制住惡心與恐懼,逼迫自己以微笑面對孩子與孩子的愛人。
讓她接受江衍,實際是折磨她。
曾經林素不知道,他現在知道了,是萬不能再次犯錯的。
并且,母親隻是口頭上反對,林素的生活毫無變化,依舊拿着母親給的生活費與江衍四處遊玩、約會,他甚至還搬出了學校宿舍,與江衍同居。
是江衍非要和他私奔,要他抛下母親,他不同意,江衍以一句“你還不夠喜歡我”天天和他吵架,他一時氣急,提出分手,江衍就提着包頭也不回地離去,在大洋彼岸開啟新的生活,遇到新的人。
林素永遠記得,五年前自己在加利福尼亞的聖克拉拉找到江衍,隔着一條街道看着江衍與金發碧眼的同事打鬧,江衍笑得很開心,眉飛色舞,咖啡差點沒有拿穩。
也就是在那時候,林素意識到不是自己不夠喜歡江衍,而是江衍不夠喜歡自己。于是他勸說自己放下這段感情,悄無聲息地離開了聖克拉拉。
思及此,林素甩開江衍的手:“你知道我們不可能,我不能再次傷害我唯一的親人。”
若是十年的江衍,肯定會哭鬧着說“你根本不喜歡我”,可現在,江衍隻是溫柔地撚去他肩膀上的頭發,含笑道:“所以,我說的是,我可以陪伴你嗎?像宋曉和Daily那樣陪伴你。”
“宋曉和Daily不會這樣看着我。”林素搖頭,将幾縷碎發扶到耳後,“江衍,你可以欺騙自己,但我做不到,我一看到你就心慌,我想要接近你,親吻你眼下的紅痣,這種感情和對朋友的感情完全不一樣,我控制不住我自己。”
說完又覺得這段話不符合自己的人設,林素補充了一句:“宋曉和Daily敢用這種眼神看我,我一定自掏腰包給他們看病,或者請幾位道士給他們驅邪。”
江衍并不感到幽默,笑容不再燦爛,透着一種無法掩飾的苦澀:“就一定要把話說這麼死,一點餘地都不給自己留嗎?”
林素閉眼:“是的。”
“好吧。”江衍轉過身去,也單手抓住立杆,背對林素,“我以後不會騷擾你了。”
“你沒有騷擾我。”林素吐出一口氣,“認真工作吧,宅男拯救世界是挺酷的。”
江衍眺望遠方,似是自言自語般道:“但我還是好喜歡你——至少看到你,我會很開心,可我又覺得我沒有想象中那麼喜歡你。”
“曾經的我在父母搭建的蜜罐裡泡着,幼稚又任性,所以才會做出那種事情,愚蠢得不可思議。可是後來,我意識到我做錯了,卻不敢回來面對你,還用臆想出來的,你不喜歡我的借口來欺騙自己,在海外蹉跎了十年。如果Daily不告訴我,你曾來找過我,我或許這輩子都不敢戳穿這層謊言。”
“我是一個很不合格的對象,也是一個很自私、懦弱的人。”江衍喃喃道,“哪怕你真的不喜歡我了,我那樣傷害你,也該回來向你道歉,不是嗎?”
林素張口,他想說你别這樣,可話到了嘴邊,他卻什麼都說不出來。
這件事的始作俑者是他,他分明自己家裡是什麼情況,卻還要抱着僥幸心理去捅破那層窗戶紙,最後既傷害了母親,也讓那位本可以一輩子無憂無慮的小少爺走出蜜罐,在紅塵中摸爬滾打,還差點被人搶劫。
地鐵依然前行,沒人再開口。
等到了站,他們自覺地保持距離,林素走在前面,聽到了導航的聲音。
但也隻有一秒,江衍迅速戴上耳機,把聲音隔絕。
江衍很可能沒撒謊,他真的找不到公交車站。林素本想放慢腳步,讓江衍好跟着自己,可想到先前那番話,他隻得放棄這個想法,自顧自走進寫字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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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進園區,就見宋曉站在門口對他打招呼,宋曉的表情很是嚴肅,林素猶記六個月前宋曉在門口接他時,所發生的事情。
短短幾秒,林素已經腦補了好幾出大戲,小到畫稿出問題大到高層要砍掉《伊甸園》。他走到宋曉面前,立即做出防禦姿勢,“有事快說,《伊甸園》被砍了我好找下家。”
“你失業了《伊甸園》都不會被砍。”宋曉沒好氣地說,拿出買的熱豆漿和包子,塞進林素手裡,往室内走去。
林素受寵若驚,跟在他後面:“你這東西沒下毒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