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姑娘!李姑娘求您救救小的!”
率先打破她們之間微妙氣氛的是一聲凄厲的呼喊,被死亡的陰影所籠罩的奴仆磨着雙膝蹭到李月參的面前,對着她不停地磕頭,很快石闆上映出一小塊血痕。
其他被折磨到幾近失去神智的人猛然間仿佛被生命之手拉扯了一下,渾身一顫,反應過來也跟着跪到李月參的面前,磕頭混着求饒聲此起彼伏地響在她的耳畔。
所有人都知道李姑娘身份尊貴,又頗受家主寵愛,平時對下人奴仆也是溫和有禮,從不苛責打罵他們,見他們有難處還會幫上一幫,若是他們求情,她一定會從那修羅手裡救下他們!
李月參神情未變,隻是垂眼輕輕掃了一圈跪着的這些人,發現有幾個還很面熟,是經常跟在亓明烽身邊的。
“李姑娘,您要為他們求情嗎?”
春宴一腳踢開那無頭屍體,掌心的長刀被風一吹就化為沙影,她轉向李月參,身上所有的血迹都無處遁形,暴露在明烈的日光之下,刺着所有人的眼,她微微笑了笑,卻不知為何沒有靠近。
“隻要您開口,無論什麼要求,奴婢都會答應。”
見她這般說道,跪着的奴仆們更加急促地呼喊着李月參的名字,眼裡閃着激動的淚花。
有一個在絕望之下甚至伸手想抓住李月參曳地的裙擺,緊接着一片求饒聲中響起一聲慘叫,其他人仿佛被扼住了脖頸,撐大了眼睛看着那人捂着斷手倒在了地上,痛得四處翻滾,幾近昏厥。
衆人駭然。
沒人看清春宴是什麼時候出刀的,回過神來時隻見她立在原處,唇角染笑,眼神卻冷若冰霜,說道:“你們那髒手也敢碰她?”
衆人噤若寒蟬,不敢再往李月參身邊湊。
自始至終,李月參面色都很平靜,眼底未有一絲波瀾,此刻才淡淡出聲:“那個婢女說的是真的嗎?”
春宴想過她會失望,會責怪,會離去,可怎麼也沒料到她第一句話問的是這個,有一瞬間的無措,很快便被壓了下去,彎起眼睛,說道:
“您可能不太清楚,奴婢是個睚眦必報的人,今日跪在這裡的都曾經對奴婢特殊關照過,您若是感興趣,不如坐下來喝杯茶,聽一聽奴婢的過去?”
李月參輕點了下頭,在衆人驚愕的目光中,坐在了石凳上,很快便有婢女為她奉茶,她道了聲謝,清涼的目光随意地落在一處。
春宴心裡暢快,坐在了她的左邊,随便指了個抖得最厲害的奴仆,笑道:“就你了,給你一炷香的時間好好想想你曾經對我做了哪些事,寫下來,一個字一個字地念給李姑娘聽。”
被選中的奴仆煞白着臉偷偷瞧了眼李月參,見對方沒有出聲制止的意思,最後一點希冀的火苗被撲滅,面如死灰地扶下.身,寫出來的字支離破碎。
一炷香的時間裡,李月參聽着這些人壓抑的抽泣聲,下垂的眼睫遮住了她琥珀色的瞳孔,靜谧地端坐在那裡,叫人猜不透她的想法。
“念吧。”春宴下巴搭在交疊的手指上,微微一笑。
那奴仆抖着嗓子說:“小的色膽包天,垂涎婢女春宴姿色,于沈婆子處尋了媚藥,下在春宴的茶盞裡,意欲……意欲占為己有,然婢女春宴抵死不從,小的惱怒之下将其推入井中,施展術法以冰雪覆之,令其埋在雪中昏迷一夜幾近喪命,事後怕其反咬一口,小的散播謠言,說是春宴為勾引家主自飲媚藥,誰知弄巧成拙來到了小的卧房,小的,小的……”
快要念到最後一句話,他仿佛感受到了那柄長刀貼在後脖頸處散發的寒氣,怎麼也念不下去。
春宴沒那麼好的耐心,徑直走到他身後,揚起長刀時朝李月參偏了偏頭,輕快問道:“李姑娘,您要救他嗎?”
李月參觸到他絕望的眼神,清冷的嗓音飄散在春日的空氣裡:“罪無可恕。”
至此,衆人才知曉,這位溫柔随和的李姑娘,也有冷厲無情的一面。
春宴雙眼似是藏了星子,亮了起來,混着風大笑了兩聲,一刀斬落奴仆的頭,噴湧出來的血盡數落在春宴的身上,臉上,她眸中的光越來越亮,笑意越來越深,仿佛陷入癫狂之中。
“哈哈哈哈哈哈哈再來!”
春宴握着刀回身一指,沖天的血氣順着刀尖直逼一人的面門,被指中的人兩眼一翻就昏了過去。
她挑了下眉,一旁候着的婢女立刻上前施展術法,憑空出現了幾百根銀針,齊齊紮入那人的血肉裡,術法不停,銀針沒了一半,直到那人睜開眼睛,瞳孔渙散,婢女才退了下去。
又是一炷香的時間。
隻是這次,在春宴走到那人的身後時,李月參适時出聲,凝望着春宴,輕聲說:“罪不至死,他并無惡念,隻是為求自保而屈服于馮川的威逼,亓明烽問起時也如實相告,未曾隐瞞。”
話落,春宴掌心的刀再次化作沙影,她沒有一絲被打斷的遲疑和不滿,收了刀就往回走,笑道:“李姑娘既然說他罪不至死,那就暫留下他這條賤命吧。”
那人走了一遭鬼門關又走了回來,死裡逃生滿滿的後怕,衣裳被汗水浸濕,慌亂道:“謝李姑娘!謝春大人!”
随即就被婢女拖了下去。
剩下的人面面相觑,意識到還有一絲生還的可能,寫自己的罪狀時試圖模糊了重點,把鍋都往死去的人頭上扣。
然而春宴正正應了那句“瑕疵必報”,哪些人主犯,哪些人跟風,哪些人被迫,她心裡亮堂堂的,見這些人不老實,一刀砍在他們的脊背上,叫他們提前丢了半條命。
“李姑娘心善,我卻不心盲,還想再試試你們的骨頭和我的刀哪個更硬嗎。”